飞舞的鸡毛: 三月 2009

现在我大三了，距离毕业不远了，曾经想在大学里做一些事情，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着手做。在大学里，我失去了许多的东西，也收获了许多的东西，可是现在我却非常希望我从来都没有上过大学，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看到的从来都是酒杯里只剩下了半杯酒，从来没有庆幸过我还有半杯酒，如果不上大学我的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愧疚，不过不一定，谁叫我是悲观主义者呢。
假装沧桑
我和老扎蹲在地上，算命先生闭着眼睛，掐指计算，良久，算命先生说：“你命中大富大贵，但是大器晚成，估计三十岁以后会有大成就。”我问：“那我能考上大学吗？”又是一阵掐指计算，“能。”我欣喜。
“那我呢？”老扎问。
“不好说。”算命先生说。
“什么不好说，难道你算不出来吗？”老扎说。
“你命途多舛，恐怕难成大事，碌碌一生，却还是抽中南海的命。”算命先生说。
我俩起身，我给了算命先生十块钱，而老扎气呼呼的走了。
老扎说算命是迷信，不可信。
我认为这是阿Q的精神胜利大法。
两个月后，我去了一个海滨城市上大学，而老扎去了一个海滨城市打工。
到了大学，我给老扎发了条短信，说大学真好，到处生机勃勃，老扎回信说在工地干活很累，每顿饭得吃四个大馒头或者三碗大米饭。
两个月后我给老扎发短信说大学真他妈无聊，老扎回信说现在他的肱二头肌特别发达。
我想起了我俩初中时候的事，每年秋天，我们学校都会举行秋季运动会，按照惯例，运动员可以吃到巧克力，那时我一百米，老扎掷铅球。
班主任把我们这些运动员叫到办公室，说，你们要为班级争光啊。然后发给我们每人两块巧克力，往往，我的巧克力还没有在口袋里捂热就被我吃掉了。老扎会把巧克力藏在桌洞深处，然后在放学的时候拦住我们班上的于希，说，送你两块巧克力。于希接过巧克力，扔到水沟里，说，谁稀罕，
在第二天比赛的时候，老扎勇猛异常，在发力之前吼上一声“叫你扔我巧克力”，然后铅球就飞到十米开外了，屡次打破校运会记录。
在我比赛的时候我满脑子里都是那句“你们要为班级争光”，然后最后一个起跑，以第二名的身份冲过终点。
比赛结束后，于希递给我一瓶水，说，祝贺祝贺。我把水扔给老扎，对于希说，你应该祝贺他，他第一，我第二。然后于希从老扎手里抢过水,扔到操场上的水沟里说，谁稀罕。
有一次无聊的时候，我给老扎发短信，说，不知道于希现在在干什么。老扎回信说，管她干什么。
每次想到这件事，我的脑子里就会蹦出一大团的词，念去去，千里烟波，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豆蔻梢头二月初，我想我们逐渐失去的就在这些词里面。
我看过王小波的一本书，他在书里说他小时候尖嘴猴腮，细长胳膊，一想到国家大事就忧愁不堪，露出一副倒霉相。然后我开始回忆我小时候什么样。小时候那我尖嘴猴腮，细长胳膊，一想到玻璃球从五分钱一个涨到一毛一个就忧愁不堪，露出一副倒霉相。想到这里我想，我比王小波差一个层次，他想的是国家大事，而我想的是芝麻大点的破事，所以他成了写书的，而我成了看他写书的。
小时候，我口袋里塞上五六个玻璃球，满大街的找人玩弹玻璃球，有时候会全部输光，有时候会赢上十几个，然后我就长大了。我开始想象王小波小的时候，捧一份人民日报，一看到中国经济萧条，还有人民吃不饱的新闻就愁眉苦脸，然后他也长大了。
日子就像是不停游动的鲨鱼，一停下来，就死了。
我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生，总喜欢往人家跟前靠，和她聊天，和她开玩笑，然后在她笑的时候也跟着她傻呵呵的笑，要是她能跟我借一块橡皮，然后在还我的时候边笑边说，谢谢你了，我会高兴上一星期。
后来我升到了初中，碰到了老扎，把这事跟他说了，老扎说，傻逼。
后来老扎告诉我，他喜欢上了于希，让我帮他写一封情书，我说，一块巧克力。在自习课上，我一边翻着唐诗三百首，一边写情书，那情书里大概使用了五六句唐诗，都是我们当时还没有背诵到的。在我写的入神的时候，班主任将我抓获，把我带到了办公室，两分钟后，班主任把于希也叫了进来，语重心长的先叹了口气，说，你们小小年纪怎么能谈恋爱呢？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看到于希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我冲她挤挤眼，然后于希哭了，班主任一看于希哭了就让我向她道歉，我说，于希对不起，于希梗咽的说，谁稀罕。
这件事情的结果是班主任把于希的座位调到了第一排，而我被调到了最后一排，和老扎一桌，并且在星期二班会上，念了我写的情书，羞愧了一个礼拜。
后来一次放学路上，于希的自行车坏了，被她扔在路边的水沟里，自己蹲在水沟旁哭，老扎看见了叫我把自行车借给于希，然后他驼我回家，我说，你丫怎么不把你自行车借她呢？老扎说，我自行车难骑。那天下午我坐在老扎的自行车后座上，说，何必呢？老扎说，我乐意。
在我大一下学期的时候，老扎给我发短信说他被人捅了一刀，正在住院，需要两千块钱，我立马和同学借了钱，加上我的生活费去他那了。到了那儿，我问老扎怎么回事，老扎说他看见一个小偷偷东西，上去行侠仗义，结果被小偷刺中，幸好平时注意锻炼腹肌，没有受重伤。
我说，何必呢？老扎沉默。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碰到小偷偷东西我会怎么办，想了半天，我觉得我可能会在小偷得手后跟踪他，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对小偷说，嘿，哥们，你做了什么我都看见了，所谓见者有份，呵呵……
当时我没有想到小偷这么凶残。
我对生命充满敬畏，在初二的时候，我们上生物解剖课，解剖课的内容是把鱼鳃上面的皮剪下来观察鱼鳃的结构，在动手之前必须把鱼的大脑砸个稀巴烂，我迟迟不愿动手，因为我看见鱼睁大眼睛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说，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就放过我吧。我们的实验室管理员凑过来说，别心软，你们现在是学知识，鱼不会怪你们的。
面对这么高尚的理由我还是不想下手，实验室管理员从我手里夺过解剖剪，冲鱼的大脑使劲一砸，鱼挣扎一下，终于不动了，眼睛失去了光泽，嘴巴闭上了。然后实验室管理员把鱼扔给我说，做实验吧。
听说我们的实验室管理员参加过越战，还打死过越南兵，当时我对此深信不疑。
大二的时候，我们学院举行足球比赛，夺得第一名的班级可以得到一个奖杯和三百块班费，第一轮比赛的时候我们班长买了一大包士力架和一箱纯净水，说，你们加油。结果我们被对手横扫，灰溜溜的退场，班长哭丧个脸，一言不发。
事后总结，我们专业就五个人踢过足球，三个人会踢足球，剩下的，都打篮球。
我遗憾的是那一大包士力架，我连一块都没吃。
那天晚上我收到我们班一个女生的短信，她说，你踢足球的样子真帅。半天我不知道该回她什么好，扭捏半天，我回到，谢谢。那女生回到，不客气，你能请我吃饭吗？我又扭捏半天，回到，抱歉，我这月的生活费不多了。那女生回到，那我请你吧。我回到，好。
第二天是十一假期的第一天，那天女生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发短信过来说她在我们宿舍楼下。我穿好衣服，洗把脸，下楼了。
那女生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带路，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一个饭店，那女生大方的把菜单递给我，说，你点。我又把菜单递给她，说，你点。为了表示友好，她还要了六瓶啤酒，我说我不会喝酒，她说，慢慢学。
那天饭毕，我觉得有些头晕，那个女生跑到服务台结账，我冲上去把钱结了。
从饭店出来，那个女生说，说好我请你吃饭的，呵呵，这样吧，我请你看电影，怎么样。我心想，看电影从网上下载不就完了吗，但是我看到那女生快乐的眼神，我不忍心扫她的兴，说，好吧。
那天在去往电影院的路上我几次想躺在马路边上睡觉，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行，这样做会丢人。
到了电影院，电影已经开始十分钟了，那女生买了票，我买了饮料，然后我们悄悄的去寻找座位。
找到座位，我立马放松下来，躺在座位上睡觉，期待电影长一点。
等我醒了，电影也快完了，女主角死了，男主角正在嚎啕大哭，我看见那个女生正在看着我，她见我醒了，对我说，你睡觉的样子真帅。
在十一假期的第五天，我和那女生呆在一个宾馆的房间里，再精确一点说是坐在房间的床上，那女生说，你先脱。我把上衣脱了，然后不好意思的看着那女生。那女生把上衣脱了，然后把手伸到背后，解开胸罩带子末端的钩子，把胸罩脱了。
我举着颤抖的手放在那女生的乳房上，差点昏过去。
然后我脱掉裤子，扑在那女生身上，用手撕开新买的杰士邦。
一直到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我们才走出宾馆，我口袋里塞着被我扔了一地的杰士邦，我来到一个垃圾桶旁，扔了进去。
那女生成了我女朋友，名字叫李梦。
后来我们争论过是谁先引诱了谁。
李梦说，那天人家裤子都还没脱，你就把人家扑到在床上，凶狠的把人家的腰带扯断，你还说是人家先引诱了你，你说你无耻不无耻。
一般这时候，我会拉起李梦的手，往宾馆跑。
我把这事和老扎说了，老扎轻蔑的说，狗男女。
一个星期后，我和李梦正在食堂吃饭，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用冷冰冰的语气说老扎死了，并且尸体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我来到那个海滨城市，在警察的指引下来到老扎死掉的那条河。那天老扎因为感冒去药店拿药，路过这条河时看见一个小孩在岸边哭，老扎上去问怎么回事，那小孩说他哥哥游到河中间就沉下去不见了，老扎一个猛子扎下去，搜寻半天，没有找到沉下去的那个孩子，结果他自己也死在了这条河里。
当地的报纸用很小的篇幅叙述了这件事情，并且在最后写到，查国强同志一向舍己助人，就是在一年前他还曾因为和歹徒作斗争被刺中腹部，他的这种精神值得世人学习。
我看着眼前的这条河，想起老扎扔铅球的样子，往河里扔了一块石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不惧怕死亡，因为我相信人有来生，老扎会投胎转世，一样做个好人。
后来我辗转得到于希的消息，她在一所高级职业技校上学，我把老扎死了的消息告诉了她，她沉默半晌，说，是吗，怪可惜的。我在心里替老扎说了句谁稀罕。
大三的时候我们班上转来一个留学生，来自韩国，会说基本的中文，外形体现出了韩国国内的整形风气，因为某天我在大街上游荡，看见一张海报，我大惊失色，回到学校对李梦说那个留学生居然是个明星。李梦告诉我，此刻那个明星正在电视上跳热舞，而那个留学生正在澡堂洗澡。
我对那个韩国人以前的样子充满好奇。
后来，可能是因为那个留学生觉得流落异乡的生活比较苦闷，给我们班上的一个女生写了封情书，里面掺杂了不少韩文，那个女生的男朋友看完情书后，找到那个留学生，把他痛打一顿，并在打他的时候痛骂，我叫你丫装逼。
后来那个留学生火速回国，没了消息。
大四下学期，离别的气氛很浓了，班上的同学几乎每天都去喝酒，站着走进酒馆，趴着出来，嘴里喊着暗恋者的名字，边喊边流泪。
有天我和李梦出去逛街，在一个步行街上看见一个算命的，李梦热情的把我拉到算命的跟前，说，大爷，您看看他的命好不好？算命的掐指一分钟，说，他命中大富大贵，而且有你做他老婆，他的前途必定无量。李梦又问，您说以后我俩的工资谁高？算命的闭上眼，刚掐指三下，就被城管赶走了。
我对李梦说，算命是迷信，不可信。
李梦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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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考古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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