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28

2011年07月26日 糗事TOP3

糗事百科

这是个传闻。我们那有个老奶奶,他儿媳妇要生了,于是她去拜佛,求佛给她的孙子多一块(就是那啥···),如果成了,就播布袋戏。结果,她有了个11个手指头的孙女~~~
那是一个灰暗的午后,庙前,一个老阿婆将布袋套在自己头上,张牙舞爪,状若癫狂,仰天大呼:"你唬我?我也唬你!"

被神唬了的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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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7-23

旅游爱好

我每次都很怕别人和我聊旅行,这年头说自己不爱旅行简直就是没品味的LOSER的代名词。而且还有很健康很积极的人瞪大眼睛问我:你不喜欢旅行?难道你不喜欢看看山海的壮阔秀美?

事实上,我非常讨厌交通工具,晕车晕船晕飞机都很痛苦,十几个小时塞在经济仓,动弹不得,时不时颠簸,飞机餐不管什么东西都是同样的味道。头等仓或许不同,我看广告,人家坐卧躺都很随意,尽管比不得在家里,到底也不用蜷缩十来个小时,再不行就猛喝酒把自己灌醉睡过去……
下了飞机总得住吧?总不能拖着行李满街找小旅馆青年旅社。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利兹万豪洲际的,我也不是要求豪华,24小时有热水,干净洁白的床单,没有骚扰电话身份不明的房客,洗手间不会放着各种情趣小道具……

无非就这两条生存最基本的要求,可是在旅行中都很难满足。我并没有那么多钱支付头等舱和五星级酒店,如果旅行不能开心,无非咬着牙赚点见识,我更乐于在沙发里看国家地理。

由此可见,我是一个疙瘩的人,疙瘩的人生命里总是比别人多很多荆棘。朋友要去韩国,我心里就叹气,还不如日本呢,去北海道看雪,泡温泉,去看川端康成的伊豆,顺便吃海鲜买名牌……这才是旅游啊,三八线有什么好的?莫说别的,连俊男美女都欠奉。

也许他们走遍世界的人,觉得我无非是滚在沙发角落的一只土豆,毫无见识。可是沙发土豆也有尊严,我致力于让生活在可控的范围内变得舒适,青山绿水卢浮宫神庙三八线,统统在远方,等我有一天舒舒服服坐着头等舱,住在他们隔壁的五星酒店,愉快地、毫不在意地每天去看一点点,这才是我想要的旅行.

2011-07-21

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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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服另一个人最重要的前提是什么?

很遗憾,不是"有道理"。真的不是。

说服另一个人最重要的前提是"你不惹人厌"。如果你竟然被对方喜欢,那么很可能会在你根本没有什么道理的情况下都被对方全盘接受。但是,反过来,如果对方讨厌你,你有再多的道理,对方最终都有可能"去你的吧!",说服别人多没意思啊。

另外一个诡异的事实是,绝大多数人讨厌自己被说服——因为在这些骨子里不自信的人眼里,被说服就意味着"输了"。被道理说服,其实原本只能是好事儿,可偏偏大多数人真的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们一辈子都分不清"道理"和"讲道理的人"之间的明显差别

更诡异的事实是这个:有道理的人中的绝大多数也确实往往把"将对方说服"当作"自己赢了"来处理。这是功亏一篑的弱智,可惜竟然伴随着不可阻挡的优越感——也恰恰是这种"小人得志"进一步误导另外一些人,使他们更讨厌自己被说服……

别崩溃,还有最诡异的呢:在一个人被你说服之后,他真正应该感谢的,从理智层面出发,很可能并不是你,而是那"道理"——你是其次的——很失落吧?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除非实属必要,不要强迫自己说服别人——不足够坚强的话,往往受伤的是自己。

赌士列传:斯杜·恩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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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称喜欢赌博的人为赌徒,通常是含有贬义的。带徒的词儿如匪徒、暴徒、狂徒还有叛徒,连学徒都算上,不是脑子不够就是品行不端,要不就是本事不够,总之是哪欠点什么。英文中与赌徒相应的gambler就好听多了,基本上是个中性词。著名赌徒、两届WSOP世界冠军刀友-不让孙(Doyle Brunson)就自豪地说"I am a gambler, I will always be a gambler, I can not be anything else" 。我要谈到的赌徒,都是扑克玩家,至少不缺脑子,德也不比普通人缺,所以我要为其正名,不用赌徒这个词儿。下棋的称棋士,习武的称武士,打仗的称战士,赌博的不妨称博士。但现而今博士这个词也被人糟蹋得不行了,骗子一大堆不说,当官的有钱的都能随便成为博士。所以,还是不与之同流合污的好,称赌士更牛逼。

言归正传。在群星灿烂的扑克界,如果问谁是最佳扑士(best poker player),虽然Doyle Brunson, Johnny Chan, Phil Ivy, Daniel Negreanu, Chip Reese 等都会有不少拥趸,但无疑多数人会把选票投给斯杜-恩戈(Stu Ungar)。如果再问谁是最天才的选手的话,则毫无疑问非恩戈莫属,其他的人都望尘莫及。恩戈在扑克上的辉煌战绩令人难以置信。同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在生活中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不但生活自理能力近乎弱智,几度从百万富翁变成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且染上了吸毒的恶癖,并最终为此而中年丧命。别人赌博是为了赢钱,恩戈则相反,赢钱的目的是为了赌博。终其一生恩戈对钱缺乏应有的尊重,从没把钱当钱,而是只看作赌博的工具。对于他来讲,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赌博。扑克、金(gin,一种用扑克牌玩的游戏,有些类似麻将的玩法。两个人玩,每人手里发10张牌,通过吃、碰而成牌)、21点、体育比赛、跑马赛狗,没有他不玩的。还一次没摸过球杆就敢跟人赌高尔夫球,当然输一大堆钱了。

先让我们来看一下恩戈在扑克比赛上的成就,就知道他在牌上是多么牛逼了。现在扑克比赛多得让人忙不过来,每年1万美元以上报名费的比赛就有三四十个。但WSOP(world series of poker) 的冠军是含金量最高的比赛,不但奖金远远超出任何其它体育比赛(今年的冠军是一千二百万) ,而且名载史册,是公认的世界冠军。在2003年以前,扑克比赛还不是很多,WSOP更是一年一度的扑克武林大会。自1970年开办以来的37届比赛中产生了31位世界冠军,其中只有4个人拿过不止一次世界冠军。德州多利刀友-不让孙和早年移民美国的广东人东方快车章尼-陈(Johnny Chan) 各自称雄两次,恩戈和章尼-冒斯(Johnny Moss) 分别夺冠三回。冒斯虽然也很厉害,然而其三次夺冠的含金量是根本不能和恩戈相提并论的。1970年的首届比赛,除了互相赌钱之外并没有奖金,也没有比赛,只是7个高手互相过招,然后投票推举,大家推举冒斯为冠军。后来冒斯又于1971和1974年两次夺魁,但参赛人数分别只有6人和16人。恩戈于1980、1981和1997三次问鼎成功,参赛人数分别是73、75和312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WSOP之外的最大比赛是超级碗杯赛。历史上只有一个人在这两项比赛中都得过冠军,这个人就是恩戈,而且他在两个比赛中各拿了三次冠军!!由于他荒唐的生活方式,或是由于穷困不堪没钱比赛或是由于其它原因,恩戈从扑克圈子里消失了很多年。终其一生,恩戈参加五千美元以上报名费的扑克大赛不过三十多次,他竟然拿了十次冠军!牛逼到令人无法相信的程度。

在扑克比赛中的辉煌战绩使恩戈在凌烟阁上标名(在拉斯维加斯马蹄赌场的Hall of Fame墙上悬挂着历史上最伟大赌士的照片)。然而,扑克却还不是恩戈最擅长的游戏,他的强项是金。在恩哥早年的职业赌士生涯里,他主要是靠玩金来赚钱。后来打遍天下无敌手,已经没有人再和他玩了,不得已才走上玩扑克的康庄大道。著名扑克和金的双料高手比利-巴克斯特(Billy Baxter)曾这样评价他"恩戈是一个伟大的扑克玩家,也许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但说到金,那恩戈无可争议地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玩家,甚至永远也不会有人能超越"。恩戈自己也曾经跟人说过"五十年内或许有人能在豪胆游戏中赶上我,但我无法想像到任何时候会有人能在金上比我玩得更好"。因为金远没有扑克流行,所以尽管他在金上才能已经出神入化所向披靡,即使世界最强手跟他玩也要"让子"--比如可以看一张底牌之类的,但使他声名远播的还是扑克。他的故事已拍成电影,写成传记。

斯杜-恩戈,1953年出生于纽约一个犹太家庭。其父老恩戈是从匈牙利移民到美国的。虽然小学都没读完,但老恩戈不乏犹太人的精明,从开杂货铺到开酒馆兼坐庄开赌,三十多岁就积累起了百万家财。男人有钱易学坏并非中土特色,放之四海而皆准。恩戈之母菲并非老恩戈的原配,而是二奶转正,恩戈出生的时候原配还坚持不肯和老恩戈在离婚协议上签字。菲也是个好赌的人,而且是臭棋瘾大死输不赢的那种。虽然老恩戈对小恩戈严加管束不许学赌,怎奈小恩戈乃是千年不遇的赌博大天才,跟牌有关的游戏,一看便会,一学就灵,且耳濡目染,少年的恩戈就和赌博结下不解之缘。据说十岁时就赢得了一个金比赛的冠军。恩戈12岁时,老恩戈心脏病发作撒手归西,恩戈成了无拘无束的小鸟,混迹于纽约各地下赌馆,如鸟投林。两年后更辍学专赌,14岁就成了职业赌士。这期间他结识了纽约黑道上的人物罗马诺。这个罗马诺也不是凡人,应该算儒匪吧。在他50岁生日之前,有22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倒也不是虚度,罗马诺在监狱里自学桥牌而后成为大师,更在狱中练成了一门独步江湖的硬功夫:把韦氏大词典背得烂熟。你随便挑一个单词,他不单说出在某页,而且能一个不漏给出该词的所有解释。出狱后他常以此和人设赌,无往不胜。罗马诺看上恩戈,一方面爱才,看准以后有利可图。另一方面也是义气,他从前跟老恩戈有一定交往,见了这个没爹的天才小子,就将其收入门下,对其照顾呵护形同义子。有一次恩戈和一个叫大卫的人赌牌,对手输得恼羞成怒,提起椅子砸向恩戈。好在恩戈逃得快,没有受伤。数天之后大卫被人击毙。罗马诺还把恩戈引见给黑道大佬。有此一层关系,尽管恩戈直到去世仍是个身高不过一米六,体重不足90斤的小瘦猴儿,倒也没人敢欺负。后来恩戈到拉斯维加斯,欠了当地黑道老大的钱逃之夭夭,比赛期间被杀手在厕所里擒住,也只是令其交出拿了冠军的五万奖金来还债,没有要他的命,也是碍着罗马诺等纽约黑道人物的面子。
在认识罗马诺以后,两个人经常讨论各种游戏的玩法,老罗深感此子不凡,日后必成大器。恩戈虽然也玩些别的游戏,但主要还是金。恩戈在牌上的天分,我估计比李昌镐在围棋上的天分还高,根本就是无师自通。而且他跟个楞头青一样,只要进了赌馆,逮谁拉谁赌,也不管对手是谁,混不吝。有些江湖上成了名的好汉稀里糊涂成了他的刀下鬼,还不知道这毛头小子是谁呢。不久,恩戈就名声在外成了江湖上人们经常谈论的神奇小子了。钱赢的太容易使他有些厌倦,拔剑四顾,竟没有人能陪着走上三个回合,好生郁闷。于是,老罗就给他安排找了一个一流高手普莱斯。在约好的地点见面,普莱斯还有些纳闷,怎么对手还带着孩子来玩呀?一介绍才知道对手是这个小毛孩子,大人是个保镖。
"你想玩多大的?"普莱斯问。
"多大都行,你说吧。"恩戈回道。人小口气可不小。
两人商定500美元一盘。三盘过后,普莱斯输了一千五,知道这孩子比李元霸还恶,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于是起身告退。

这下子恩戈的名声更响了,却惹恼了两位英雄。一个绰号布朗克斯快车,另一个人称"Leo the Jap" 。我不知道这个该怎么译,就叫他猎獒吧。这两位是当时纽约金界公认的两大高手,都是传奇人物,已经多年没有人敢跟他们玩了。忽然间哪冒出个小孩子小母牛拿倒立牛逼冲天了,而且天天听人嚷嚷耳朵都灌满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乱搞?于是一有人撮合,两人马上应战,但要求赌注大些,不跟小孩子瞎闹着玩。赌局很快敲定,两人轮番上阵。快车先上,不到半小时输了一万,俯首称臣。猎獒随后上场,虽然挺得时间长些,结果却是一样的,输得心服口服。

十六岁的恩戈,已经打遍纽约无敌手。偶有从外地飞来的挑战者,也无不落马而走。恩戈在牌桌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杀手。不同于其它职业赌徒,为了长远多赢钱,有时会故意输一些,让对手总觉得有机会。一旦坐在牌桌前,恩戈就只知道赢,斩尽杀绝地赢。对他来讲摧毁对手的自尊比赢钱还重要。他曾跟人说过他的对局感觉"比赛之前对手衣着光鲜,头发整齐,面带微笑,目光自信。在对局中当我看到他们领带甩到脖子后,领扣解开,双手把头发扯乱,脸色发青,眼光中充满痛苦绝望,那个感觉,太鸡巴牛逼了(it is fucking beautiful)!"。他与加拿大高手哈里-斯丹一战震动江湖,闻者不寒而栗。

哈里是加拿大的世界级职业高手。说世界级不是随便说的,这个哈里真是满世界飞来飞去跟人玩金。而且衣轻裘乘肥马,出行赴赌必住高档宾馆,西服革履发亮脸光,就跟参加国际会议一般。当有好事者撮合其赴纽约挑战恩戈时,听说对方是一个16岁的孩子,哈里并没多大兴趣,除非赌注足够大他才会考虑。中间人一番活动,终于赌注大得使哈里有足够的兴致出场了。这一场赌局轰动武林,引无数闲人凑热闹。鹿死谁手,大家纷纷下注,赛前赌盘开出5-2,赌哈里赢的远多于恩戈。恩戈觉得这样的赌盘简直是对他的羞辱,急不可待地要用成绩证明自己。双雄见面,哈里伸出了手,恩戈很随便地握了一下,眼睛都没往哈里脸上看。这又使哈里冒火儿。还没交手,两人先斗上气了。接下来的四小时彻底改变了哈里的一生,这个世界级的高手被完全摧毁,彻底崩溃了:比分是 27比0。所有观战的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那里,无法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具体赌注是多大我不知道,没查到,估计至少是10万以上,恩戈从老罗那里分到了3万5。输钱还可以找地方赢回来,可是精神垮了就没地方修理了。是夜之后,哈里绝迹赌博江湖,再也没人见到他了。而胜利者恩戈,再也难找到挑战者了。

几年之后,恩戈到拉斯维加斯发展,也是竭泽而渔很快就断顿了。当时很多人认为丹尼。罗宾逊是玩金的世界第一高手(他也是著名的扑克高手) ,和恩戈赌了一晚输了10万,之后也挂起了免战牌。后来恩戈实在耐不住寂寞,跟他商量让先对局,允许罗宾逊看底牌,但依然是一面倒恩戈赢。真的是再也找不到人玩了。天无绝人之路,忽然发现拉斯维加斯有玩金的比赛。不是没人跟我玩吗?比赛是公开的,总是可以参加吧。从1978年初到1979年底,恩戈打了五次上百人参加的金比赛,三次夺得冠军!另外两次也都在前4名,其中一次是不知何故最后一天的比赛没露面弃权了。以后呢?下一次比赛报名的时候,恩戈被保安请出谢绝参加。理由很简单,你要报名很多人就不报了,赌场就没法赚钱了。

有一次比赛剩下最后两人,冠军奖金5万,亚军2万五。对手跟恩戈商量"你想怎么分?"。比赛进行到最后阶段因为奖金差别很大,通常选手都会商量私分,以减小风险,比如你拿4万我拿3万5。因为第二的奖金是稳保的,一般的办法是根据当时筹码按比例分割冠亚军奖金之差这部分剩余价值,在此基础上有一些讨价还价的余地。恩戈的回答能把死人气活:"怎么分?你看这样如何,咱把第一第二的奖金放一块,谁赢了就把这7万5全鸡巴拿走。"他就这么牛逼。事后别人问,他说"他一点获胜的可能都没有,我为什么要跟他分?"
恩戈在金上太过牛逼,他自己又不肯假谦虚,把对手都吓没了。很多跟他玩过的高手有一个共同感觉:似乎自己的牌是亮过来让恩戈看着打一样。丹尼-罗宾逊说道"他有一种别人没有的特殊灵感,可能就是人们说的第六感吧" 。有次比赛恩戈不但拿了冠军,为了显牛逼,最后两把牌在对手翻开之前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对手的每一张牌。这么可怕的对手,人们当然敬而远之了。虽然是好事变成了坏事,恩戈不得不找别的来钱之道了,很自然地就选择了扑克。人算不如天算,这一转行坏事变好事成就了他的辉煌业绩。

恩戈之所以这么牛逼,是他天生有几样一般聪明人也不具备的特殊才能,地地道道是个赌博的大天才。首先他具有卓越的牌感和领悟能力,学新东西特别快。除了在金、扑克上雄霸江湖,他的backgammon、21点也是职业一流水平。八十年代初,backgammon非常流行(也是赌博游戏,但也可以不赌。我在yahoo玩过几天) ,有一次恩戈听说backgammon世界三强之一的罗格-楼(Roger Low) 正在拉斯维加斯,他就托人下战书要跟人家比,而在此前他只不过才和业余选手玩过几次而已。罗格接受了比赛请求。结果虽然是罗格赢了,但后来罗格回忆道"我非常吃惊他变得多么厉害。每一局、每一小时你都能感觉到他的明显进步,这是我玩backgammon以来看到的最令我吃惊的事情" 。他学扑克不久,就一屁股坐到当时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赌桌上去跟人玩无限豪胆(no limit holdem) 。当时那个赌局的常客Johnny Moss, Chip Reese, Doyle Brunson, Puggy Pearson, Amarillo Slim Preston, Bobby Hoff等都是扑克的超一流选手,很多人拿过世界冠军,在当时扑克江湖的地位无异于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他们像饿狼一样等待迷途的羔羊送上门来,主要的财源来自于花钱买感觉的富商、坏来坞影星、毒品贩子等。恩戈不管这些,他迫不及待地要跟最高水平的人较量。去了看人家正玩着呢,恩戈问到:"喂,喂,你们这是玩得什么?"
"无限豪胆。"一人答道。
"坐下玩吧,你看这有空位子。"另一个人说。
"可是我以前从来没玩过这个呀" 。他说的是实话。此前他玩的扑克是梭哈。他也知道这帮人盼着他坐下来挨宰呢。但他还是从兜里摸出一捆儿钱来,两万美元。坐下不到15分钟,这两万就输光了。恩戈返回去到他在赌场的保险箱又取些钱回来接着练,小心但勇猛。这一坐连续玩了36个小时,他不但赢回原来输的两万,还赚了两万七。Amarillo Slim Preston (1972WSOP冠军) 后来说"我用个什么招儿,这小子立刻就学会,他凭直觉就明白我为什么会那样玩。我从来没见过谁学东西这样快。

1980年的WSOP报名费为一万美元的主赛是恩戈第二次打比赛,这之前他只打过一个40人参加的比赛得了第34名,不到一小时就被淘汰了。当时一万美元不是小数目,没几把刷子的人是不会参加的。恩戈顺利杀进前六名。决战前夜,他把好消息告诉给纽约的罗马诺。当时老罗已患了心脏病,但他告诉恩戈赶下一班飞机到拉斯维加斯给恩戈加油,他要见证这一历史时刻。恩戈倍受鼓舞,第二天以他凶狠的割喉战法一步步走向终点。最后一个对手是被誉为扑克教父、名满天下的两届WSOP冠军刀友。不让孙(Doyle Brunson)。这名不是白叫的,扑克界有句名言"就是桌子对面坐的是我妈,我也要把她赢光" 。妈且不让,更别提孙子了。别说,这老头去年(2005年) 以七十多岁高龄还拿了一个好几百人参加的WPT大赛冠军。在最后决战到来之前。这两人在前三天的比赛里坐在同一桌很长时间。刀友跟人说道"在我的扑克生涯里,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人在一个比赛里能边打边长本事的,可这小子把我们这些高手和WSOP这么重要的比赛当成了他的训练营" ,真的是天天向上 。刀友慨叹为什么第一天的比赛没人把这小子踢出去,养虎遗患哪。

最后时刻到来了。恩戈手里拿到同一花色的4和5,两张小牌。盲注是3000/ 6000。刀友只在加3000跟恩戈的6000大盲注。然后桌上开出来不同花的A-2-7。恩戈过(check, 就是不加注的意思) ,刀友瞄了瞄桌上的牌,甩出1万7。恩戈想了想,跟1万7。第4张转牌,一张小3神奇地落到桌上,恩戈成了顺子!现在该做的就是怎样钓鱼请君入瓮了。一般人会再过,等老刀下注再加码。但这样很可能会是刀友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溜走。恩戈一直打得很猛,蒙的很多。他知道、刀友也知道。恩戈数出4万筹码推了出去。他知道刀友有牌回反击的。刀友稍停顿了几秒钟喊道"全进!"一大群围观的人围得更进一步屏住呼吸。恩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喊道"我跟!"。人群发一声喊骚动起来。最后的时刻来到了,究竟是老刀三次加冕还是恩戈初尝禁果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世界冠军,马上就要揭晓了。恩戈翻开了自己的牌,刀友摇了摇头也翻了过来,是A-7!两对!虽然恩戈领先,但老刀还没棺材定钉,如果最后一张是A或者7那么他的富豪死(full house) 就赢了恩戈的顺子了,概率是 1/11, 9%。人群又恢复了寂静,发牌员用手敲了敲桌面,轻轻地把最后一张牌开出,是一张小2!恩戈赢了。接下来自然是被人群包围回答记者提问。最后一个问题是"你一下子赢了这么多钱,你打算用它来干什么?"恩戈回答的很干脆"Gamble it!", 就是一个字:赌!

当天晚上出去撮一顿庆祝,老罗一高兴吃得太多,回到旅馆有些不适,当夜心脏病发,抢救无效,没能回到纽约跟朋友吹牛自己如何慧眼独具,就客死异乡在赌城拉斯维加斯归天了。恩戈的心情却从天上又落回到地上,悲恸不已,比死了亲爹妈还难过。真的,老恩戈死时,小恩戈一个眼泪渣都没掉。虽然才12岁,他对他爹没好印象,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爹就是操来操去(fucking around) 的一个人。他妈也是好吃懒作吸毒嗜赌还死输不赢。老罗倒是曾待他像亲儿子。客观地说,老罗虽是黑道上人物,但还是个挺有同情心的人,经常把钱借给明知道有借无还的穷人,他自己的俱乐部雇了很多白拿工资没什么活干的老弱民工。

如果说这次拿世界冠军,还有很多人不服,觉得这小子就是交狗屎运撞上了,那么一年以后就没人不服了。1981年,恩戈卷土重来,又一次登上了冠军宝座。一个年轻人连拿两次世界冠军,马蹄赌场的老板比尼恩看到了卖点,这是宣传WSOP的好机会。电视报纸纷纷报道,恩戈一下子成了大明星,一时间风光无限。

毫无疑问,恩戈是一个大天才。有非常之人,然后建非常之功。他在扑克上取得的成就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他是一个伟大的赌士,然而却不能算是个成功的赌士。如果就其一生而论,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失败者。他天性好赌,什么都赌,而且还是自杀型赌徒,有多少钱赌多少。在这一点上,只有1982年世界冠军杰克-斯特劳斯和他半斤八两。这位斯特劳斯有句名言"当一天狮子就比当一辈子绵羊强" 。既然是赌,当然就有输有赢。如果想长期赢钱,真正靠得住的还是技术含量高的金和扑克,还有21点在当时也还有利可图,其它主要凭运气的、赌球拳击跑马赛狗都靠不住。虽然恩戈在体育赌博中也曾有过一赢上百万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是输。有人算过,说是恩戈赢的钱加起来大约有三千万,但临死之前穷困潦倒靠半借半乞过活。认识他的很多人都说,钱在恩戈的眼里是这个世界上最便宜的东西。两次世界冠军的奖金在他手里也没攥多久就折腾光了。自古英雄多好色,恩戈也不例外。成了世界冠军之后更有了本钱,都不用他去找,自有美女来找他。知道他有钱,有些人事后说自己怀了恩戈的孩子,管他要钱。怎么知道孩子是不是他的?这对于恩戈来讲不是难事。就像牌桌上读对手手里的牌一样,恩戈说"我从她的动作和表情一看,甚至在电话里一说话,我就知道她肚子里是不是我的孩子。不过这无关紧要,是不是我都会把钱给她的" 。还真绅士。

可能因为家庭环境影响,再加上从少年起就一直在赌场摸爬滚打,恩戈的生活自理能力非常糟糕。除了赌博收入,恩戈一辈子只挣过300美元的工资,是电视台采访给的工资。一辈子跟银行没来往,即便有上百万,也是放在赌场的保险箱里。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我半夜要钱,银行不开门,我拿什么赌?他认为别人把钱放银行里是脑子有毛病。在他死前很多年里,他也没有家庭住址,吃住在赌场,或是在朋友家里混。参加比赛、领奖时要填家庭住址,他填的住址是:没拉直(Mirage) 赌场扑克室。第一次得世界冠军领奖时,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甚至连社会安全号码都没有,现去政府申请的。这样一个三无人员,要在中国早给收容了。

从二十多岁起,恩戈开始沾染毒品,但还是好奇性的偶一为之。他妈菲和他姐姐珠迪都吸毒,他知道她们的惨样,本来对毒品还是很反感的。但他生活的圈子使他很容易沾染这东西,到三十多岁他已经成瘾难以自拔了。毒品不单让他腰包空虚,更让他身体空虚,吞噬着他的生命和自尊。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牌上表现也受影响,以至留下了终生遗憾。

转眼到了1990年的WSOP冠军赛。他自己已经掏不出一万报名费,不得不找人挺了。比利-巴克斯特出钱给他报上了名,说好赚了钱对半分。比赛第一天进展顺利,恩戈的筹码从一万长到了七万,形势大好。众所周知,一旦恩戈手里的筹码多了,那对同桌的其他人来讲就意味着一场浩劫就要发生。恩戈说过"从5万筹码到夺取冠军比从1万打到5万容易多了" 。第二天在一手决定性的牌中,恩戈的三个10被对手等到了卡张顺子,输了一大堆筹码。尽管如此,到当天结束他的筹码还在前几名。

第三天比赛开始了,赛场里却不见恩戈的踪影。往他房间打电话,没人接听。比利急得上树爬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比利赶紧跑到恩戈住的赌场,叫上保安冲倒恩戈的房间,打开房门一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恩戈只穿着内裤卷曲在地上,已经没了知觉,就剩一口悠乎气还没断了。赶紧送医院抢救。比利焦急的在医院等待奇迹的发生,希望恩戈能重新站起来回到马蹄赌场的WSOP赛场。耽误两三个小时还能往回扳(扑克比赛中,如果对手不在场,牌也照样发给他,然后算他交枪。每一圈他也得付大小盲注,直到筹码被吃光为止,就算出局了) 。终于,医生告诉他这是不可能了,至少得一两天以后才能出院。比利恨得后槽牙嘎崩响"这个王八蛋!"一跺脚回到了马蹄赌场,心有不甘地看着恩戈的筹码被蚕食着,甚至问能不能自己上场替他玩。这当然被拒绝了。冠军的奖金是一百万哪,现在还剩下二十多人,这么重要时刻这小王八犊子掉链子,真是气死人不偿命,比利发誓永远也不再挺他了。令比利没有想到的是,虽然最后两天的比赛恩戈没有参加,但由于他的筹码很多,蚕食干净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恩戈最后竟然得了第九名!奖金是两万五千多。尽管跟百万大奖失之交臂,毕竟还赚了一万多,没有亏本。这让比利稍微有所安慰,发的誓言就不那么算数了。

后来恩戈一直为这件事羞愤难当,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嘴巴子。钱是小事,名节亏得太大。在恩戈输得没钱的时候,曾经别人出钱他去赌,这在圈子里是很常见的,没甚不妥。对手曾经私下贿赂他,答应给他二十万,要他故意放水。对于一个输光了的赌徒,二十万美元的诱惑力是巨大的。然而恩戈拒绝了这项交易。他说"我这辈子不能给任何人吹牛的权力,说他在牌上打败了我。我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如果我做了,我这辈子都不敢在镜子里看自己一眼" 。他对冠军的名分那是"相当地"看重的,生命的意义在于赢,不是钱。当年的冠军被伦敦来的伊朗人曼苏尔-迈特漏比(Mansour Matloubi) 夺得。曼苏尔牌风超级凶猛,人们纷纷议论其彪悍可比恩戈。恩戈正在那懊悔得此情无计可消除回首恨依依呐,听到这话越发不堪恼恨,不由迁怒于曼苏尔。当即找人投资(没钱还是不行啊) ,向曼苏尔发出战表:一人出五万,一对一单挑比试无限豪胆,赢者全收,你是战也不战?曼苏儿也不是吃素的:怕你何来?战!双方约好在四皇后赌场的扑克经典赛期间一比高低。

这一战到十几年后的今天还不时有人谈论。从这场比赛的最后一把牌人们可以领略恩戈高超的胆略和不可思议的读牌能力。扑克比赛的一个最重要因素是读,读牌读人,也就是从牌局的进行过程、对手的历史、位置、筹码、比赛阶段和对手的动作、表情等诸多因素对对手的牌加以推断。在这方面,恩戈是小母牛瘸条后腿牛逼都邪门了。

比赛开始,二人掏出赌金,把十万美金码在桌上。每人领5万筹码。双雄对决,观者如堵,这样的比赛谁不愿看?一上来曼苏尔胆大艺高牌也顺,很快将恩戈逼入绝境。看起来比赛很快就要结束,恩戈来电了。一通反扑,失地尽收,还领先一些。恩戈6万,曼苏儿4万,然后到了这把青史留名的一手牌。还是让当时在场观战的海尤茅斯(1989年WSOP冠军) 讲一下这手牌的经过吧:

恩戈以1600赌注开局,曼苏儿跟。然后抚老婆(FLOP) 三张牌是 3-3-7,三样花色。曼苏儿过,恩戈下注6000,曼苏儿又跟了6000。第四张转牌来了个老K,两个人都过,没有下注。第5张河牌来了张Q。桌上的牌是3-3-7-K-Q。嗅感到恩戈的牌不硬,曼苏儿把剩下的大约3万2千全推了上去。恩戈盯着曼苏儿看了十秒钟,说到"你手里的牌不是4-5就是5-6,我跟你。"然后亮出了自己的牌:9-10。啊???这都敢跟?没有一个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曼苏儿的牌就是4-5。谁都没啥牌,但恩戈的3-3-K-Q-10赢了曼苏尔的3-3-K-Q-7。

是曼苏儿打错了吗?这牌要是专家来评,百分之百得赞美曼苏儿有胆有识。那么哪错了呢?没错,只是共军太厉害了!这种牌,9-10,除了不会玩的二傻子,谁敢跟哪?不是跟白送钱一样吗?可是恩戈就敢,因为他有充分的自信把你的牌读死了。

曼苏儿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两眼发呆看着天花板,半晌回不过神来。"我被彻底碾碎了。那一刻感觉就像推土机从我身上轧了过去。我依然喜欢恩戈,但是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原话:I still love Stuey, but what the heck is going on!) "曼苏儿说道。"这样的牌都敢跟,碰上这样的对手你只有交枪" 。自此之后曼苏儿真的再也没有跟恩戈单挑过。

跟曼苏儿单挑之后几天,在四皇后赌场扑克经典赛的报名费为一万美元的主赛中,恩戈再一次夺得冠军,奖金二十五万。这是他在无限豪胆比赛中第9次进入最后一桌(final table, 通常9 或10人) ,也是他第8次夺得冠军。在最后一桌选手的心理压力非常大,因为每前进一步奖金都相差很大,而此时盲注又非常高,不能坐等好牌,赌的成分加大。所以心理素质和牌感起着关键作用。9次进局竟然8次夺冠,可见恩戈在比赛里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对手。
恩戈另一样天赋是拥有超人的记忆力。玩21点数牌对他来讲是小菜一碟,后来拉丝维加斯几乎所有的赌场都拒绝接受他玩21点。在他输干爪的时候,他曾经设赌接受任何人的挑战:把两副牌放一起,像玩21点那样一张一张把牌发出,发到半道停住,他能够准确报出剩下的52张牌都是什么。赌注一万美元。然而从来没人跟他赌,人们毫不怀疑他有这个本事。后来大款赌士鲍勃-司徒派克(Bob Stupak) 跟他说"我知道你牛逼,咱们这样赌吧:玩6副牌半途停住,如果你能一张不错报出剩下的156张牌,我给你10万;如果你报不出,你给我一万。怎么样?" 恩戈接受了这个赌局并准确无误地报出了156张牌。说到这了,这个司徒派克也是个趣人,他设这个赌实际上也有要帮恩戈一把的意思。司徒派克18岁的时候离开老家痞子堡,自己一个人跑到拉斯维加斯闯世界。先是在夜总会唱歌,又想歪点子卖哭胖(折价券) 等,一点一点发了起来,终于自己开了赌场。今年他还竞选内华达州副州长。三个候选人的另外两个都是共和党的,其中一个是他前女朋友。最后他和她都落选了。司徒派克也是一个优秀扑士,现在也还经常参加比赛。他曾经设赌比一对一无限豪胆,赌注一万,接受任何人挑战。恩戈跳上擂台把他打了下去。比完之后两人去柜台换筹码。见柜台前排起了长队,老派克心生一计,对恩戈说"咱俩玩这个吧,把筹码扔向几米外的墙根儿,谁扔的离墙最近谁赢" 。恩戈说"干" 。于是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玩起了这儿童游戏。随着筹码撞墙满地乱滚,两个大老爷们厥着屁股满地追,玩得不亦乐乎。玩了一会儿,老派说"一百一盘儿不过瘾,咱五百一盘儿吧" ,恩戈还是"干!" 。再玩一会儿,老派说"一千一盘儿得了" ,恩戈依旧"干!" 。他哪里知道,老派不单从小爱玩这个,长大成人还经常在家自个儿练习。等排到柜台,老派已经把比赛输的一万块全赢回来了。恩戈只说了一个字" 操!"

玩扑克有时候运气背了那是真背,什么都输,输了就难免怨天尤人。我自己也有这个经历。以前在圣路易斯的赌场玩的时候,每次一个老太太发牌我都输,后来她一来我就离席不玩了。很多人经常把怒气发到发牌员身上,在这一点上恩戈更是恶名远扬。有一次他对一个发牌的大嫂嘴里不干不净,大嫂可能也是个可杀不可辱的女中豪杰,对恩戈说道"再过五分钟我就休息,你有种咱俩到停车场去,看谁弄死谁!" 恩戈大丢面子,说了一句"你以为我会跟老娘们儿决斗吗?" 就闭上臭嘴再不胡咧咧了。还有一次在1981年WSOP比赛前夕,一次恩戈输恼了居然往发牌员脸上淬了一口痰。这就不是一般的差劲了。马蹄赌场老板老比尼恩决定禁止恩戈到马蹄赌场来玩,这也就意味着不让他参加WSOP比赛,尽管他是当时的世界冠军。后来还是小比尼恩在老子面前一力求情,才使老头回心转意,要不然恩戈1981年就没机会拿冠军了。一个发牌员回忆说"大家都说恩戈的记忆力多么惊人的牛逼,可他从来记不住任何一个发牌员的名字。在他嘴里我们所有的发牌员的名字是一样的,都叫傻逼" 。

赢了四皇后比赛之后没过多久,恩戈又把钱折腾没了。老婆离婚带着女儿搬到佛罗里达去了。输急了把房子抵押借贷,付不出抵押贷款房子也卖了,最后还是一干二净。更糟糕的是他越来越离不开毒品,身体越来越糟。以打牌名义借来的钱,也大都吸鼻子里去了。能借钱的朋友都借遍了,知道他把钱用来买毒品,谁也不愿再借给他钱了。这样德性,连出钱挺他的主儿都找不到,有几年的WSOP比赛他都没参加。

1997年5月16日。
第28届WSOP冠军赛将于中午12点开始比赛。早晨人们看到恩戈还在马蹄赌场扑克室里踅摸着什么。这时的恩戈,看上去还不如流浪汉。浑身脏忒兮兮散发着酸臭味儿不说,由于长期吸食毒品,鼻孔已经明显塌陷。脸色无光,皮肤似乎碰一下都要掉渣。总之,用候跃文的话说就是"盖张纸都哭得过儿了" 。就这惨样,他老人家不知哪来了灵感,居然要死要活想参加比赛。他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把认识的人都求遍了,还是没人愿意出钱挺他。求爷爷告奶奶总算凑了一千多块钱,够打一个单桌卫星赛了(10个人坐一桌比,第一名获得参加冠军赛一万元比赛的席位) ,赶紧找桌子坐下,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锤子了。要不说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呢,到了最后就剩一个对手了,两人筹码差不多,恩戈的AQ对对手的Q7全进了。眼看要赢到手了,最后一张河牌来了个7。这次恩戈倒没骂发牌员傻逼,他已经无话可说,站起来一声没吭走了。

比赛再有20分钟就开始了,哪里去弄一万美元去?恩戈又想到了比利。虽然之前已经求过被拒绝了,可实在没别的辄,还得求他。找到了比利,一声带着近乎绝望的哀求,使比利有些不忍。虽然眼前恩戈的惨样根本没什么戏,而且眼看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是毕竟朋友一场,混到这个地步,比利这个"不" 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咬牙"得了,不就一万块钱吗,比这更蠢的糟蹋钱的事也不是没干过,就当打水漂吧" 。恩戈欢天喜地终于最后一个报上了名。然而比赛开始后恩戈却像熬干油的灯一样老要灭火,一会儿打盹儿胳膊肘捣空,一会儿人歪到椅子下。也在比赛的比利不时走过来贴着他耳朵骂到"狗杂种,别睡觉!"。中间休息的时候,恩戈对朋友迈克(现在Travel频道作扑克解说的那位) 说"我顶不住了,快要死了" 。就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比赛,第一天结束的时候312个参赛者还剩下77个,恩戈居然以4万多筹码暂列第7。当天夜里他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像换了新电池一样又活蹦乱跳了。第二天结束剩下27人,恩戈以23万筹码排在第二位。第3天结束就剩下六个人了,恩戈以一百多万筹码遥遥领先,其他人都在70万以下。最后的决赛,给ESPN作解说的海尤茅斯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是一场争夺第二名的比赛" ,言下之意无人能阻挡恩戈夺冠。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在阔别十六年之后,恩戈第三次戴上了冠军的金手链。当然还有一百万美元的奖金。

几天前还是人人避之犹恐不及的流浪汉,现在又风光地在人群簇拥中站到了电视台的摄像机前。为ESPN采访的是戈比。开普蓝(Gabe Kaplan) 。戈比是 影星也是职业扑克玩家,跟恩戈相识多年 。戈比比较含蓄地问道"你在十六年前拿冠军的时候还很年轻,这十六年在生活中走了很多弯路。现在你已经四十三了,这次你的生活会有所改变吗?"恩戈答道:"我希望如此吧。你知道,我以前干了很多蠢事,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实:在牌上没人能打败我,打败我的是我自己,我的恶劣习惯" 。戈比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现在能把六年前管我借的三百块钱还给我了吗?"

以后的事证明恩戈还是恶习难改。一百万奖金和比利各分五十万。还完几年来的欠账以后只剩下大约20万。他又住到赌场里两个来月不出门,天天狂赌,又输干爪了。98年夏天WSOP比赛比利高兴地出钱为他报了名。可他的身体条件已经糟糕到无法比赛,在最后关头放弃了。之后的几个月,他大部分时间是住在一家便宜旅馆里,天天的生活就是憋在屋里睡觉吸毒看毛片。旅馆账单是迈克给付的。期间恩戈三次因携带毒品被警察抓走,都是朋友出钱交保领出来的。

1998年11月22日,斯杜-恩戈被发现死在拉斯维加斯绿洲旅店的16号房间。直接死因是心脏病。一个曾经叱诧风云引无数赌徒竞折腰的伟大赌士,赤条条地走了,没带走一个筹码,也没有留下一分钱的遗产。留下的是一些不寻常的故事给后人评说。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专心一技一艺成瘾而忘乎其它,虽有悖世俗常情,然竟成非常之功,人生不亦牛逼乎?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瘾"者留其名。

帖子写到这里,故事就算讲完。一声长叹之余,本还想发几句不知所云的感慨。想了半天,竟觉得说出来哪不挨哪颇不着四六,取古人一句话足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插一腿
2006年11月24日

注:关于恩戈的网上有很多文章和讨论,我写此文的主要故事情节来源于Nolan Dalla 为恩戈写的传记《One of A Kind》。

2011-07-19

与价格无关

Yahoo 前 CEO 特里·塞梅尔(Terry Semel)在 2006 年曾希望用 10 亿美元收购 Facebook ,他有一段话非常著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忘记他的年龄,那时 22 岁或现在 26 岁——我从来没有见过谁会放弃 10 亿美元。但他告诉我,'与价格无关,facebook 是我的孩子,我想继续做,继续成长',我完全不敢相信"。

2011 年 1 月,高盛给 Facebook 的估价是500亿美元——一个放在以前任何收购者看了都会笑的天文数字。

北京时间2011年7月14日消息,据国外媒体报道,Facebook股票今天在非上市公司股票交易市场上的交易表明,其身价约为840亿美元。部分分析师认为,如果明年IPO(首次公开募股),Facebook估值将达到1000亿美元,超过惠普(当前市值为740亿美元)和亚马逊(当前市值为970亿美元)的市值。

2011-07-14

谁的化骨绵掌

主持人倪萍等人获得共和国脊梁十大卓越人物的称号。我想起作为人大代表的她曾说:"我爱国,我不添乱,从不反对或弃权。"
然后想到阿丁写的一本书《软体动物》。关于这本书,这里就转一篇曲飞写的书评吧。
    一声High E调门,烟头飞射而出,声波及处,天魔琴琴碎弦崩,两个瞽目杀手肝胆俱裂骨软筋酥,身子蜷做一团爬在地上。那边厢,高手风范的包租婆从容收招,点上烟,杀手惊悸莫名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狮吼功吗!?谁人打的太极拳!?"

2005年某月日,我们几个哥们一起在某兄位于京畿通利福尼亚州的府上看这部周星驰的《功夫》,其时座上就有阿丁。时隔多年,我在他的这本《软体动物》中,仿佛又看见了一群那样绵软圆润恍若无骨的形象,如同片子里那两个中招的杀手,例如:

以 绝世美男姿容匍匐于权贵车尘马足之下的潘安;挥霍民帑满足君王炫耀狂的裴矩;放任枉法者从不敢恪尽职守却引以为能的苏味道;不但奉献妻妾以为进身之阶甚至 亲身上阵自荐枕席的崔湜;甘为优伶之事以取悦皇帝的祝钦明;"请尝大人之溲"的郭霸;吟咏上级身上虱子的王珪;为五斗米折腰仕奉毁国灭家不共戴天之仇的赵 孟頫;自己投降不说还积极帮助新主招降纳叛的留梦炎;身为宰辅却进献春药以媚上的万安;攀附权阉"乞为养子"的崔呈秀;为邀宠于异族毁弃祖宗衣冠裹挟全族 为奴的孙之獬; 对内党同伐异对外望风屈膝的"裤子裆里软"阮大铖……

不同之处仅在于,这些人的骨骼不是被一声钢猛霸道的"狮吼功"于一瞬间摧毁的,而是长期在某种社会生态与文化生态中,慢慢被融掉的,他们中的不是狮吼功或太极拳,而是化骨绵掌。

"谁人打的化骨绵掌?"

需要注意的是,前述诸位都不是贩夫走卒无学之辈,相反,他们都是文人,是以道德文章为职业的知识分子,是受过教育的人,那么几乎可以认定,是他们受的教育出了问题。

中 国的传统文化和士大夫阶级的价值观,带有很浓重的救世情结,所谓修齐平治,是讲次序的,个人的文化与道德修养不过是最低级的阶段,治国安民才是最高追求, 兼济天下才是终极理想。应该说,这种志向与情怀,较之只想着自己"灵魂获救赎"、上天堂了事的基督教文明,境界高出一筹。

然而,中国传统 文人向往的"治天下"模式,却是基于一套森严的等级制度来实现的,人生而不平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还要各尽本分各安天命,每个人都是一部运转良好的机器 上的一颗螺丝钉,换言之,看重集体之统一齐整有序,忽视个体之权益幸福尊严。从心所欲不逾矩,那是圣人境界,不圣的人,只要不逾矩就好,从不从心所欲,不 在考虑范围。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如果说,这种理想只是与人类福祉的真谛有些背离,那么古代文人寻求的实现这种理想的途径,则可说是完全南 辕北辙。他们希望有一个具有无上权威和完美道德的帝王,然后由他自上而下地赐予前述幸福生活,而知识分子的使命,就是塑造这样一个帝王,所谓"致君尧舜 上,再使风俗淳"。

于是乎,一切知识与学术,不再是为了探究求宇宙或社会的奥秘,而仅仅是为了给帝王的无限权力做背书,帮助既得利益者寻 求理论依据,如用阶级斗争时代的话说,就是"帮助统治阶级压迫奴役劳苦大众"。学问自觉地向权力靠拢,依附权力,如丝萝之托乔木,迎合权力,如妾妇之侍恩 主。这样,他们就堆砌起一个口含天宪予取予求的无上权威,也在这个过程中不自觉地崇拜权威,维护权威,同时渴求分享权威的荫蔽。即便他们最初真的曾抱有 "治天下"的理想,但经过了触及灵魂的权力博弈之后,也会拜伏在有形的帝王和无形的权力脚下,陶醉在权力带来的满足感与成就感中,飘然欲仙,初始的得君行 道的抱负,"早如幼小时候所读过的子曰诗云一般",抛之云外。而历史证明,他们期望的通过具有完美品行的强权君王来实现的"天下大治",除了在传说里,一 次都没出现过。

同时,知识分子付出的代价却是惨重的,他们用其理论体系支撑起来起的权威,就如同弗兰肯斯坦制造的科学怪人,必将对他们进行反噬。

阿 克顿说"权力导致腐败",其实,权力不仅会腐蚀其拥有者,也会毒害其攀附者。在追逐权力的过程中,经过一次次人格与学养的双重扭曲,一次次在"忠于君主忠 于统治秩序"这一无比正确的大前提下,牺牲知识分子的行为准则以及个人的尊严节操。或许起先还是出于"曲线救国"的策略考虑,但妥协退让得多了,习惯成自 然,被动到主动,原则就变成了不足道的牺牲品,可以随时舍弃,菱角平了,个性没了,人被格式化了,最终也就退化成了风骨全消的软体动物。

其 实,以儒学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不是教人柔软,而恰恰是教人刚正,但这套学问体系里就是有着这样奇怪的悖谬,即要求人对权力等级系统,尤其是位于系统顶 端的皇权自觉服从,又要求人对道德操守自我完善,要贫贱不移要威武不屈,然而,这一切节操,其背后支撑的精神内核,必须是且只能是人格的独立与自由啊!

这样的解释,又让我们回到了刚才提出的假设:或许这种让人人格分裂的教育本身就有问题吧。

近 三十年来,打开国门后惊诧于自己落后的中国人通过奋起直追,总算有所成就。如同穷人乍富要修祖坟,曾经被打倒的"国学"、"传统文化"也再次获得光鲜地 位。从民族自我认同和文化传承的角度看,这固然是好事,但旧文人逢迎权力的劣迹劣习,也随之沉渣泛起,软骨谄媚不逊前人的新一批软体动物,越来越多的蠕动 于当世。

因此,我的兄长,生性耿介强项的阿丁,写了这本《软体动物》。这并不是一份记录古代文人历史污点的黑材料汇总,而是一份品鉴录、 警示录,鉴于往事,警醒当今,提醒给读者一个最基本的常识,也就是作者在后记中引用的那句话——"知识并不能确保良善"。如果知识是肉,使人丰满,那么自 由的人性与独立的人格就是骨,使人屹立,两者不但可以得兼,甚至还相得益彰,但假如真的必须要做非此即彼的取舍,那么相信看过这本书的人会认同如下原则: 与其只有一身堪富五车的知识肥膘,毋宁要一份骨感的自由。

陋习——坐月子

(《中国青年报》2011.7.13)
  古人把生日称为"母难日",这不仅指母亲在怀孕、分娩时要忍受痛苦,而且面临着很大的生命危险。在古代,孕产妇死亡率高达1.5%。由于一个女人一生中通常要经历5~8次生产,这就意味着一个女人在一生中由于生产而死亡的可能性高达九分之一。由于现代医学的进步,现在发达国家的产妇死亡率已降到万分之一左右。

  有许多原因能导致产妇死亡。有的是由于难产或分娩时大出血而当场死亡。有的则是在产后由于感染而死亡。如果在分娩时没有进行消毒,例如用未消毒的剪刀、菜刀切断脐带,就可能发生破伤风。又由于产后子宫颈口处于开放状态,细菌容易进入子宫内导致子宫内膜、子宫肌层发炎,甚至进一步通过输卵管到达盆腔,引起输卵管、卵巢、盆腔发炎。因此产后如果不卫生,容易发生大面积感染,最终由于败血症而死亡。

  严重感染时人会发高烧,发高烧时身体会打寒颤,就跟在寒风中一样。中医不知道这是由于细菌感染引起的,以为是"伤风"、"受凉"。为了避免"伤风",产妇不仅要闭门不出,坐床不起,而且要紧闭门窗,密不透风。产妇还要头戴帽子或裹毛巾,穿厚衣服,即使是大热天也必须如此。为了避免"受凉",产妇不能洗头、洗澡,不能沾水,连刷牙都不行。产妇也不能喝凉水、冷饮,不能吃"凉性"食物,例如水果。

  因此就形成了坐月子要忌风、忌水、忌动、忌口的习俗,而且长达一个月。忌风、忌水不讲卫生,反而增加了细菌感染的机会,而忌动、忌口又降低了免疫力,因此坐月子的结果反而更容易"伤风"、"受凉"。越是容易"伤风"、"受凉"就越看重坐月子,形成了恶性循环。坐月子对产妇来说其实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在夏天时尤其如此。为了逼迫产妇就范,又有了一套吓人的说法,不坐月子或月子没做好,以后就会得"月子病",例如头部吹了风或洗了头就会一辈子头疼,刷了牙以后牙齿会一直酸痛,身体哪个地方沾了水哪个地方就会疼等等。

  这些做法与现代医学格格不入,恰恰是对着来的。如果是在西方国家,产妇分娩后,护士往往就给她吃冷饮。分娩当天,护士就会让产妇洗澡,而且会逼着产妇下床运动。孕产妇体内的血液处于高凝状态,如果长时间躺着、坐着不动,容易发生下肢静脉血栓。如果血栓随着血液流动到了肺部,栓塞肺动脉,会导致产妇猝死,难以抢救。在发达国家,产妇由于难产、大出血或感染死亡已很少见,最主要的死亡因素就是血栓栓塞。即使产妇老大不愿意也要逼着她们运动,就是为了防止血栓栓塞。适当的运动也有助于产后的恢复。

  西方国家的这种做法在许多中国人看来很不可思议。他们把这归结为白人的体质比较好。且不说白人的体质未必就都比中国人好,西方国家的居民也并不都是白人,还有黑人、印第安人、亚裔,还有很多华人,他们也都不坐月子。除了西方国家,其他国家,包括东方国家(例如日本),也都不坐月子。难道只有在中国的华人是世界上身体特别虚弱的特殊人种,非坐月子不可?一旦被指出了这个事实,又有人会说,正因为外国女人不坐月子,所以她们老得快,或者老了疾病多。好像这些人做过调查统计,发现不管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女人到老都比中国国内的女人不健康似的。

  "不坐月子,别看现在没事,以后就知道厉害了。"这也是常见的说法,让一些产妇不敢不从。也的确经常有人现身说法,说当年由于月子没做好,所以落下了什么"月子病"。而什么病都可以归为"月子病"。我听过的一个很搞笑的说法是,由于当年坐月子是在夏天,穿凉鞋没有包住脚后跟,所以老了脚后跟皮肤就裂了。反正人老了甚或还没老都难免会出现各种疾病、不适,只要以前坐过月子觉得某方面没做好,就都可以归为"月子病"。难道没有生过小孩的女人就不会得这些病?"月子病"也可以说是一种心理疾病,是疑神疑鬼乱联想导致的,只有那些做过月子的人才会得,不做月子的人没有这方面的心理负担,反而不会得"月子病"。

  坐月子是受中医文化影响的一种最具中国特色的传统陋习。这并不是说产妇不需要休产假。产妇在分娩后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适当的休息辅以合理的饮食和锻炼,是有助于身体的复原的。更重要的是,产假有助于带好新生儿。如果因为迷信坐月子,把自己搞得全身脏兮兮、臭烘烘的,对宝宝也不好。说了这么多,也许还会有人问,那你的妻子敢不坐月子吗?当然敢,在医院时没有洗浴条件,她从医院一回家就洗头洗澡,出门散步,想干嘛就干嘛。

  2011.7.11.

2011-07-13

那些剩下的东西

我不怎么喜欢《活着》这部电影,虽然据说它得过很多大奖,赢得过无数热泪。
因为我没法理解为什么"活着"本身是最高价值。电影里的人物,都好像从不追问他们所置身的时代的对错,只是默默地忍受,在逼仄的政治环境中百折不挠地求生存。把参加革命的证明裱起来贴到墙上,兴高采烈地参与大炼钢铁,热火朝天地往家里刷文.革宣传画。对文.革中倒了霉的春生,家珍大喊:"你要好好活着!"
可是,非洲大草原上的斑马也是这样的。北极寒风中发抖的企鹅也是这样。其实说到在夹缝中求生存,蟑螂也是如此。
作为一个信奉科学精神的人,我不相信灵魂的存在,至少,我不相信有一个寄居在我们身体里的、等我们死的时候烟圈一样溜走、然后排队进入天堂地狱或者转世的灵魂。
可是,那么,如何形容概括那种我认为人内心应该有的、追问是非的力量呢?它从哪里来?为什么在那里?又为什么有时会熄灭?
灵魂还是存在的吧。
没有灵魂这个词,形容人的属性将变得多么吃力。在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求生求偶、繁衍、趋利避害、热了想乘凉冷了想取暖的自然属性之外,"剩下的"那些东西,总得有一个名字吧,那就叫"灵魂"吧。当然你叫它"嘟嘟嘟"或者"咕咕咕"也行,叫它"加菲"也行。
除了追问是非,灵魂还主管我们对美的敏感。开车打开收音机,突然听到一首好歌,我们说:真好听。走路路过一片油菜花,我们说:真好看。应该不会有一头狮子,或者一匹狼,走到沙漠边上时,凝神片刻,突然用爪子写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吧。
有一回,在一个餐厅吃饭,餐厅突然开始放一段特别好听的音乐,好听到令人窒息,而周围大家还在若无其事地狼吞虎咽,"你们难道注意不到吗?"这事真叫我抓狂。我怎么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全体起立敬礼呢。
灵魂甚至还激发科学精神。古往今来,有多少苹果砸中过多少人,为什么偏偏只有那个叫牛顿的人会抬起头,思考:苹果为什么会往下掉而不是往上飞?不但思考,还研究,还从苹果身上扯出一整套现代物理,就象魔术师从袖子里扯出无穷无尽的彩绸。牛顿一定有一个特别热气腾腾的灵魂,像大食堂里的蒸笼。我甚至怀疑,在凝视那只苹果时,他就是上帝本人。
我当然不相信所有人的灵魂同质同量。有一种说法,说每个人死了,都会轻21克,换句话说,每个人的灵魂重量都一样,21克。我觉得这种说法完全是受了平均主义思潮的毒害。每个人的灵魂怎么会一样重呢?博尔赫斯能为掉进大海的一枚硬币写一首诗,而金.正日甚至不能为饥肠辘辘的一代人起一点恻隐之心。我觉得博尔赫斯的灵魂碧波荡漾,而金.正日的寸草不生。
当然灵魂丰盈的人几乎是不幸的。灵魂里那么多瓶瓶罐罐,背在肩头,拴在脚上,挂在脖子上,造成身心严重超载,如何能在"夹缝中求生存,竞争中求发展"?电影《The Road》里,因为饥饿,所有人都开始吃人了,但是那个男主角爸爸就是不肯吃,因为他要守住"心中那点火焰",结果他死了。《月亮与六便士》里,查尔斯不肯老老实实做个丰衣足食的伦敦中产阶级,非要一意孤行跑到太平洋孤岛上画画,结果,他得麻风病了。《鲁宾逊漂流记》里,鲁宾逊不肯听从父亲劝告,非要去海上探险,结果,他被困在孤岛上几十年。
这样看来,闹灵魂这事,很有可能是种灾难。二、三级的灵魂还行,那叫春风拂面。谁要是闹十级以上的灵魂就玩完了,因为它会将生活连根拔起。这事想想真不公平。仅仅因为你对真善美的敏感,你就要为之受到处罚。当朋友抱怨他们找不到爱情因为他们想找的是"soulmate"时,我也忍不住感叹,唉,灵魂!女的漂亮,男的有钱,还不够吗?还要灵魂!
当然灵魂的重负肯定也不是没有好处。有诗云:无限风光在险峰。说的就是你要看到最好的风光,就得爬到最危险的高峰去。对此尼采表示"顶"。他说,从存在中收获最大成果和快乐的秘密就是危险地生活。
相信灵魂有丰盈和干枯之分,这事对我来说特别重要,因为它间接肯定了自由意志。自由意志何以重要?因为在我所有的恐惧中,有一项是这样的:我会不会只是一个木偶而已?我有一条小狗,我每天回家时,它都跑到门口欢呼雀跃热烈欢迎我的到来。我有个朋友也有一条小狗,他每天回家时,他的狗也总是跑到门口欢呼雀跃热烈欢迎他的到来。我还有个朋友也有一条小狗,他每天回家时,他的狗也跑到门口欢呼雀跃热烈欢迎他的到来。这事让我觉得,小狗本质上是一种木偶。上帝给它的"程序设计"就是:当主人回家,它就冲到门口欢呼雀跃。好像没听说哪只小狗,无病无灾时会趴那冷冷地看着回家的主人,想,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给我滚。
人会不会也是一种程序固定的木偶?我读过立夫顿写的 《洗脑》,他是个心理学家,把洗脑分为一二三四五六七等N个步骤,并用来分析某国革命中的"思想改造"。此书读得我毛骨悚然,因为你眼睁睁地看着甲乙丙丁,人们一个个地按部就班地被洗脑。人的这种机械性,真叫我抓狂。以至于作为一个被贴上"自由主义者"标签的人,我现在每每看到"国家主义者"的言论,生气之余还会心下有点暗喜,因为人和人如此不同,说明自由意志是存在的有木有。
当然这很可能是高兴得太早。也许只是上帝在造人时比造小狗时,配方更复杂了一点而已。我读过《纽约时报》上的一篇文章,说是有自由倾向的人,基因有特定的构造。我还知道,人们患上抑郁症,常常是因为脑子里一种叫serotonin的物质太少。这样的信息叫我捏一把汗,因为谁知道我称之为灵魂的东西,是否只是个化学方程式而已。

2011-07-12

iPhone / iPad 越獄後能做什麼


每次有新的越獄工具發佈時,都會有人留言問:「越獄能做什麼」,就連已經越獄的人,還是會有人問越獄後要做什麼。像這種人的心態蠻有意思的,在還沒搞清楚越獄能幹嘛,有沒有風險前,看到很多人在越獄所以自己也跟著越了。有點像路上看到很多人在排隊,過去問他們在排什麼,回答:「沒有呀,看到很多人排就跟著排了」。我想不止國軍應該知道「為何而戰、為誰而戰」,想越獄的人也應該知道「為何而越、為誰而越」才對。

越獄簡單說就是「取得系統最高權限,完全掌控自己花錢買的iPhone」。那有人就會問:「原來我花幾萬塊買的iPhone,自己沒有最高權限喔」。沒錯,在沒越獄前您只有「mobile」的使用者身份,沒有辦法查看完整的iPhone系統檔案目錄,也不能自己做進階的修改,而且只能安裝App Store的低權限軟體。越獄就是為了解除這個限制,重新取回您人生的發球權,不是啦,是重新取回系統的最高使用權限。這樣您才能幫您的iPhone解鎖,進入系統修改和安裝非App Store軟體,當然也包括盗版,不過這不在我這個衛道的小小部落格討論範圍之內。

下面簡單介紹一下初級班越獄後能什麼,然後更進階的使用和優化,可參考小弟的拙作《iPhone 4揭密版完全強化×100》和《超活用!iPad 2 玩家密技X100》。

存取系統檔案
當越獄取得最高權限後,您就能在iPhone/iPad上,或是從電腦上連接進入系統存取檔案或修改,不管是做佈景美化或是安裝字典都可以。因為您已經是您裝備的Administrator,擁有系統管理員權限了。在iPhone上可透過iFile,電腦上可用iFunBox或WinScp軟體來連接。

2011-07-06

我的德州扑克经历

去年11月17,偶然接触了一个手机应用程序:Texas poker,自此开始学玩德州扑克。系统给的一点筹码很快输光,便到筹码商店去买筹码来玩,那时候官方的价钱是100k(10万)2.99美金,5M(500万)100美金。中间的筹码(200k、500k、1M、2M)的价钱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当时看到有些玩家很有钱(10几M),羡慕的很。可是没有那个水平,总也赢不到,前前后后输掉就又去商店买,大概买了600k,花了约18刀。经人提醒去黑市买了100M,花了85ASD(澳元)(折合100刀左右)。黑市价是官方的1/20。买了筹码之后,经常的练习,加上看各种书,各种视频,终于开始略微盈利,从100M到200M花了很久的时间,然后赢到300M的时候就开始联系买家。一个叫korhan kirac 的土耳其人联系到我,卖了他50M,然后我接着玩,过几天他又来买了50M,因为都是他们通过PAYPAL先打钱给我的,所以也不存在被骗的情况。我收到之后就在桌子上故意把筹码输给他们。

本钱基本上回来了,然后玩的就比较放松了,到今年4月3号的时候,已经卖了770刀,有美国人,俄罗斯的,本地的。账号里还有1.3b(1300M,黑市价1300刀)

因为官方打击黑市的缘故,我被列入了黑名单,限制我的账号只可以玩最大(1M/2M)盲注的桌子,还好我同事也在玩这个游戏,于是每次卖的时候就是我先在大桌子上输给我朋友,再由我朋友去小桌子上输给买家(多数买家都穷的坐不上大桌子),同时也更加小心。

到5月4号的时候,这一个月赢了5b的筹码。于此同时官方开始降价销售筹码,黑市价钱也折半,我卖了2b,赢利900刀。

为了打击黑市,到6月9号的时候官方的筹码开始促销+降价,100美金可以买30M,黑市立刻受波及,黑市100美金可以买300M到400M,1b的黑市价是350美金,由于垃圾Viber必须要保持在后台才能看到消息,而让我错过了几笔生意。与此同时,我账号里已经赢到6.4b。想起以前见到别人有十几M都觉得羡慕的场景,觉得好可笑,我最多钱的时候以7.4b 在全服务器富豪榜排第十七名。

从那开始官方就像疯了一样的降价,扰乱了整个地下市场,以至于都没有生意成交。

到今天官方的价钱已经是100美金150M,送150M,也就是300M。6月9号到今天7月6号我的筹码数已赢到12.6b。可是有什么用,赢钱的速度没有折价的厉害。加上服务器调整,我和我同事以及朋友都被分散,亦不可以坐到同一桌去玩了,已失去兴趣再继续玩了。

联系到一个老买家Peter Ngo,谈好之后将全部的筹码连同帐号一起卖给他了,共计550美金,卖了(12.6b,一个50级的ID),官方价格的1/10左右。我的扑克生涯告一段落。

至此,9个月的业余时间,净赢利2220美金。

这期间的各种熬夜,各种激动略过不表。瘦了20斤。(140斤现在)。

2011-07-05

"寒"朝 一个青春文化偶像能与权势拧到什么程度?

原文:《纽约客》杂志 (2011年7月4日)

作者:欧逸文( EVAN OSNOS )

翻译/校对:网络译者志愿团队

1999 年 12 月,上海一家出版社收到了一份手抄的书稿,作者名叫韩寒,刚从高中一年级退学,这是他的处女作。他花了一年多时间坐在教室的后面写这部小说《三重门》,在此期间他有七门功课亮了红灯。小说写的是一位高中生的故事,主人公每天面对着无尽的空虚,"从黑板到笔记本到试卷"不停地抄,而他妈妈则不断地给他吃各种补脑的药丸子。之前另一家出版社给这份手稿的评价是晦暗、脱离时代的步伐——当年写给中国青少年的书多数是类似《哈佛女孩》的格调,为人指引进入常青藤盟校之路——但是现在的这家出版社有一位编辑很热心,拍板印了三万册。结果三天就卖完了,再加印的三万册也很快售罄。

与描述少年烦恼的世界经典文学作品相比,这部小说并不算突出。但在中国它却是没有先例的:这是一篇对教育和权威体系既实在又尖刻的讽刺小说,而且出自一个无名小辈之手。中国中央电视台甚至特别为其制作了一个小时的讨论节目面向全国播出,试图冷却这一热潮。但是在电视上,韩寒体现出了睥睨一切的光彩。他剪了一个偶像男孩组合一般的发型,前面的刘海长得遮住了左眼。当西服革履的学者怒斥他"可能是造成社会不稳定"的"叛逆因素"时,韩寒微笑着打断他们说:"从你说的话听起来,你的人生体验比我的还要浅薄。"韩寒一举成名,成为新一代青春叛逆的一位颇具魅力的代言人,中国媒体称之为"韩寒热"。

《三重门》继续热卖超过二百万册,跻身过去二十年中国畅销小说的行列。后来几年里,韩寒出版了四部小说和数本散文集,都围绕着他一贯的主题:青春、姑娘和汽车。尽管他目前的出版商路金波并不认为那些书是伟大的文学作品,但这些书还是卖出了几百万册。"他的小说经常是虎头蛇尾,"路金波最近跟我说。五年前,韩寒开始写博客,他的注意力明显转向了那些在中国极为敏感的话题:共产党的腐败、言论审查、对年轻工人的剥削、环境污染、贫富差距。这就好比是斯蒂芬妮 · 梅耶放弃了《暮光之城》系列小说,而开始引导她的粉丝去关注公共资金被滥用的问题。

写博客的韩寒比写书的韩寒更为成功。2008 年,他超过了一位电影明星而成为中国最受关注的博主。他的博客就是一种简单的日记格式,浅蓝色背景,角上一张黄色拉布拉多小狗的照片。从他开博以来已经有了近五亿访客,在中国只有谈股票经的博客能有超过这个数字的访客。

韩寒每个星期都要从上海市中心通过高速去市郊的农村老家一两次,他从小在老家的房子里长大,现在那里住着他的爷爷奶奶。这一天,当我们在车流高峰路段上走走停停时,他说:" 自从我通过写作赚到钱,我就开始买跑车。" 同时他也开始参加车赛。我们当时坐在一辆宽敞的黑色"通用"商用车里,里面有着高背座椅和有色玻璃车窗,开车的是韩寒的好朋友兼赛车领航员孙强。(韩寒这辆商用车专开长途,他怕坐飞机。)"其他赛车手看不起我,因为他们想,你是个码字儿的,你开车只会往墙上撞。"他说道。

韩寒现在二十八岁,身高五呎八吋(1米73),体重不到一百三十磅 (58公斤)。他有着线条柔和的颧骨,闪亮的黑眼珠浅藏在刘海后面,活象韩国肥皂剧明星。他喜欢灰色、白色牛仔布的服饰——符合中国流行文化的审美。他整洁而又大摇大摆的个人风格是对中国知识分子那种萎萎缩缩形象的颠覆,也同时具有杰克·凯鲁亚克【译者注:美国作家,《垮掉的一代》的作者】和贾斯汀·汀布莱克【译者注:美国流行歌手】的风范。和别人面对面相处时,他态度温和,言语简洁,说话总带着微笑,但却绵里藏针。

在整个中国异议者圈子里,韩寒具有明显的领导地位,但他的立场却又非常暧昧。有时候,他是中国最直言不讳的声音之一。("多少年来,央视做过多少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迫害文化,篡改事实,瞒天过海,助纣为虐,粉饰太平的事情?"——那篇博文象他很多其他文章一样,被网管删除了,但是很多粉丝抢得先机,广为转载。)但有时候,他也会极具心机地圆滑。去年十月,中国作家刘晓波在监狱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时,韩寒跟网管和读者兜起了圈子,在博客上只发了一对引号,中间一个空格。这篇"博文"吸引了一百五十万点击量和两万八千多条留言。

他的批评文字使得他经常与中国的网上民族主义大军对立。去年十二月,一个强烈拥护政府的网站指称他为"西奴"之一,并且在他的照片上套了一条绞索。到目前为止,他与政府之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今年年初以来,动荡横扫北非与中东,中共对言论自由发动了多年来最为猛烈的镇压。四月三日,具有政治煽动性的艺术家艾未未因莫须有的"经济犯罪"罪名被关押以后,作家马建在海外发表的一篇评论文章里猜测说,韩寒和其他三位批评家可能就是下一轮的目标。他写道:"……这仅仅是开始,下一步有独立思想的作家像艾晓明、戴晴、崔卫平、韩寒等都会受到威胁,直到中国仅剩下那些官方卸用文人如王安忆、陈凯歌、张郎郎之类的为止。"

近十年来,韩寒一直保持着作家和赛车手的双重职业身份。在上海大众车队场地赛和斯巴鲁越野拉力赛中成绩不菲。赛车是个赞助和香槟雨的世界,与他的写作生涯风马牛不相及。总的来说,他的读者对赛车毫不关心,但是他这两个身份的重叠产生的却是一个明星。韩寒的形象经常出现在时尚杂志的封面,而一些独立网站,如韩寒文摘、单位、中国奇客,经常翻译、分析他的一字一句。有时候,他的读者会在他发言之前就等着他。他有一次在微博——中国版的推特——上敲了一个字"喂",马上就有七十多万人关注他,等着他的下一个字,而他却一直没有再在微博露面。他最近一次上电视访谈时,在开场白里说,"只要你会说中国话,你就知道我是谁。"——虽属吹嘘,但其实并不太离谱。

他是唯一一位批评政府但还能拉到商业赞助的人——他和凡客诚品(一家低成本服装连锁店)、尊尼获加(威士忌品牌)签有广告合同,后者的广告把他忧郁的形象与广告语"梦想就是实现一个人脑海里闪现的每一个想法"相结合。他还以他的名字为瑞士恒宝一块独特的名贵表做广告,这块表上用英文镌刻着"为自由"几个字,并被拍卖用于慈善事业。


快到韩寒的家乡亭林镇时,我们的车拐上小路,最后开到了一座横跨小溪的水泥桥前面。桥面只比车身宽几寸。孙强在方向盘后面有点犹豫。韩寒从前排座椅中间的空隙处望出去,然后用开玩笑的严肃语气说道:"这座桥就是一场考验。" 我们有惊无险地开了过去。韩寒说:"我以前在那里出过几次事。"

雾气笼罩着无精打采的田野,地里有些横七竖八的小径。这里属于上海的郊区,和其他大城市的郊区没什么不同,散布着一些不大的农田和工厂,开车不多远就是繁华的都市。我们来到一座两层的农家砖楼。楼前有一小片地。韩寒的爷爷奶奶慢步走出来迎接我们。他们个头不高,身上裹着棉衣。一条黄毛猎狗兴奋地跑来跑去。我们穿过一间充满乡村阴冷感觉的客厅,来到一个小院里。韩寒有些难为情地笑笑,指点我爬过一扇窗户来到他住的那边。他说:"设计房子的时候有点失误,我们忘了在这边开个门。" 

他的房间就是一个乡下少年的梦想之窝:一辆破旧的雅马哈摩托车靠在一面墙上,一台巨大的电视摆在另外一面墙前。另外还有一个巨大的显示器连着用来玩驾驶类游戏的方向盘和踏板。房间正中放着一张台球桌,韩寒摆好台球后一杆将其打散。他一刻也没停下来。为了表明自己的精力非常集中,他把自己的两部手机都倒扣在一边,任凭它们又叫又抖地抗议着。在台球桌上,我击中了一球,但错失了下一球。韩寒把剩下的球都打进了袋里。

家乡的变迁在韩寒对中国的看法中占据着突出的地位。无论是在文字中,还是在交谈中,他不断提起个人抱负和不负责任的地方政府之间的联系。在解释为什么他爷爷奶奶的很多邻居接受了政府给的少量金钱而放弃了宝贵的土地时,他说:"为了在城里拥有一处小公寓,人们什么都可以干。即使房子只有八十平米,他们也愿意。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从农村人变成了城里人。" 他接着说:"然后政府把他们的房子推倒,把地卖给工厂或房地产开发商,由他们再建新的公寓楼卖给别的人。"

换一个环境,这种做法也许可以改善成片的地段。但是因为缺乏监管,地方官员没有什么兴趣确保新工厂能支付较好的薪水,或能保护土地环境。韩寒指给我看远处一片高大的工业化厂房。他说那是一座化工厂,它污染了他幼年时曾捕鱼的小河。他在自己的博客上写道:

"我爷爷看河就知道是礼拜几,空气中全是气味,环境监测部门能面对着满河的死鱼表示水质正常……后来,我的老家规划了亚洲最大的物流港,亚洲最大的雕塑园,亚洲最大的电器城,但是这数千亩土地全部都成为了烂尾工程。"  

我们来到寒冷的户外漫无目的地散着步。我提到说,作为在中国历史上最繁荣时期成长起来的一代人的代表,他所做出的批评与他的名声似乎有些矛盾。他说中国的发展规模掩盖了财富是如何被分配的细节。"因为参加拉力赛的缘故,我们各地都去过。拉力赛一般都在土路上,所以常常是小地方、穷地方。那里的年轻人并不在乎什么文学、艺术、电影、自由或民主。但是他们知道自己需要一样东西:正义。他们见到身边发生的都是不公平的事。"

为了说明自己的观点,他提起最近看到的一段新闻视频,说是有一位17岁的农民工为了回家在火车上站了62个小时。在中国的报纸上,经常可以见到对这类痛苦经历的报道,以彰显中国人的吃苦耐劳。但韩寒对此却另有看法。"那个人被逼得要穿上成人纸尿片。"他深恶痛绝地说。三天后,这成为了他下一篇博文的主题,即"被城市化进程所利用的年轻人"。那篇博文最后说:"工作一年,排队一天,买好原价票,穿着纸尿裤,站着回老家,相当有尊严。"

在韩寒写作的日子里, 他一般睡到中午起床,然后独自一人飞快地工作到凌晨。他娶了他高中时的朋友金丽华。她是一个别致而细心的女人。她成了韩寒的助手加管家。"韩寒是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甚至算是轻信的那种人。" 她说。"以前他被出版商骗过,还因此蒙受了经济损失。"他们去年喜得千金。这事曾被中国八卦杂志如皇家婚礼一般的报道("韩寒当爹了,第一次提起女儿") 韩寒接受媒体采访时,往往会主动说起他还有"女朋友"。比如他会说"我想呆在这个国家,因为我女朋友在这儿"之类的话。但我们很难知道这种男人式的油腔滑调有多少戏谑的成分在里面。一旦追问其细节时,他却说"我喜欢观察别人的生活,但我不喜欢别人窥视我的。" 

他很自豪地宣称自己是个乡下老粗,例如他说女导演就应该只拍关于爱情和生活的影片(他解释说这话特指胡玫——党赞助的传记电影《孔子》就是她导演的)。不同于其他著名的中国批评家,他和西方没什么关系;他曾去过欧洲但从未踏上美洲,而且对西方文学一点兴趣也没有。即使这样他仍然获得了海外出版商的关注。西蒙与舒斯特(出版商)计划要在下个秋季发行一套韩寒的散文及其博文的英文译本,再接下来会发行他一本小说的译本。 

韩寒很久以前就认为他的那种"叛逆"的形象已是浮云了。他曾说过:"如果我是个叛逆青年, 我不会去开奥迪或者宝马。"然而这个叛逆的头衔还是被保留下来了。甚至《中国日报》——一份官办的英语报纸—— 都以"永不休息的叛逆"作为头条标题来报道韩寒紧张的日程。但实际上, 在他不比赛的时候,这位叛逆还是很温和的:他不抽烟,很少喝酒,也不喜欢去夜店。

韩寒几乎本能地被描绘为一个中国年青人的象征,这可不是纯粹的恭维。他是生在毛时代之后、赶上了一胎政策的"八零后"。这一代人是在讨论价值观和国家角色等诸多问题上的一个分水岭,类似于 "婴儿潮一代"对于美国的意义:他们是出生在社会变革拐点处的那代人,这种变革使得他们与父辈产生了代沟,也使得他们要么被说成很有自知之明,要么被说成是自我放纵——当然这取决于你听谁讲。

韩寒的父母都是公务员:他的母亲周巧蓉在当地社保机关任职;他的父亲韩仁均以前的抱负是写小说当作家,但最后无欲无求地在当地党报做了编辑。"他本不喜欢那种生活。在那里你不得不每天陪酒外加拍领导马屁。"身为儿子的韩寒说。韩寒出生前,他的父母在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的情况下,就已经决定要给他(她)取"韩寒"这个名字,这名字曾是他父亲以前用过的笔名。最近几年,韩寒对当局的鞭挞让父母在政府里的就职情况变得复杂起来。韩寒提出可以自己出钱来养他们,于是他父母提前办了退休。 

韩寒以前是个好动的孩子,但他父亲把家里最好的文学书籍都放在下层的书架上让孩子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而把政治类的书籍放在高处。"我常告诉别人我不读书,但这是不可能的,"韩寒告诉我。"我还告诉其他赛车手说我从不训练,但我其实也训练,不过都是偷偷地。"阅读中国古典文学使得他跟学校里的课程越来越疏远。"我不相信有哪个真正喜欢文学的人会喜欢毛泽东,"他说。"这两者是水火不相容的。 即使撇开毛的政治表现,不去计算他做过多少恶事、饿死过多少人、或杀了多少人,有一件事也还是确定无疑的:毛是作家的敌人。"

韩寒有长跑的运动天赋,因此他被松江第二高中录取。那时他偶尔写作,当16岁的时候他听说一家上海杂志要组织年轻作家参加新概念作文比赛。他以前参加过这种类似的作文比赛。"你会被要求写一件你做过的好事,例如,帮助老奶奶过马路,或拾到钱包归还失主之类的——尽管把拾到的钱包放进你自己的口袋可能更现实一些。"但"新概念"的比赛有些新意。韩寒在最后一轮拿到的作文题目颇为抽象:评委把一张纸放入一个空的玻璃杯里——这就是作文题。"我灵机一动,于是就用那张纸是如何掉落杯底的这个过程来谈人生。"他这样告诉我。然后又说:"其实那都是扯淡。"但他得了第一。(这篇文章仍在韩粉中流传)。

如果换到中国历史上的其他任何时期,韩寒的特立独行也许会被人们冷落。但1999年的中国正在被新思想轰炸。互联网的使用已经开始飙升——网民人数比前一年翻了四倍——而且那时候中国正要准备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因此开放的观念席卷了全国。

那一年韩寒赢了作文竞赛,却因为考试挂科而被留级。当他再一次到了挂科的边缘时,他决定放弃学业。这也使得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出版他的手稿,"来证明我的实力,"他说。"我告诉过我的同学和老师,我是个好作家而且我能以此为生,但他们说我疯了。"《三重门》 发行以及韩寒热开始之后,这本书不再仅仅是对中国教育体系的批判,更是对年轻人的启迪——正如上海作家陈村所言,因为韩寒的存在,给了他们"选择自己偶像的权利"。

韩寒挣的钱已经比父母多了,但他也开始感到无聊。他的同龄人都在学校里,而他却迷上了上海的高速卡丁车赛道。按他的说法,这是"除了嫖娼和赌博之外的唯一娱乐"。他的一位北京朋友坚持说自己可以找到赞助去组个车队。于是韩寒去了北京,和全国各地的有志青年一起涌进了首都——这叫北漂。他们过着叛逆青年的生活,但也有节制。在午夜,他会在天安门旁边的长安街上开快车,但每遇红灯他也会停下。

"每天晚上我们聚在酒吧里,争论是该买法拉利呢,还是买保时捷?因为我们很快就会是有钱人啦!"但是最后他那位朋友的拉赞助保证变成了一句空话。"两年中,他唯一拿到的赞助就只有楼下便利店提供的一箱矿泉水。"韩寒说。

 韩寒最终在一个车队中赢得了一席之地,并以在赛道上谨慎行事而出名。"当他准备去冒险的时候,他会做更多衡量。"他的队友王锐告诉我。韩寒的导航员孙强说,最难把握的时刻是当车手落后的时候:"他们多半会冲动,想追上去。如果这样想,人就会变得不理智。"2007年,韩寒赢得了中国场地赛车锦标赛的冠军,使那些曾经质疑过他是否适合当赛车手的人闭了嘴。没有一个赛车手对他的作家生活有任何兴趣。"我宁愿知道得越少越好。"孙强说。

韩寒在北京待了四年,一边赛车,一边写作。他的作品包括《通稿2003》,2005年发表的《就这么飘来飘去》, 2002年发表的小说《像少年啦飞驰》(描写一对儿挣扎奋斗的枪手作家),以及2004年发表的《长安乱》(讲了一个被逼无奈的武林高手的故事)。他的书封面通常以暗色调为主,内容上有些压抑,描写很到位。但这些书却都无法重现他首部作品的神采。实际上,他并不热衷于写作。他写作只是为了补贴赛车所需的费用。"如果我的赛车被撞坏了,那就意味着我不得不需要写本书去糊弄我的读者了。"他后来写到。

2005年,在他发表首部作品的5年之后,韩寒出现了资金短缺,并且正与出版社就版税和盗版问题处于争执状态。这时他遇到了路金波。路以前是作家,后来转行做了出版商。年长韩寒七岁的路金波是个商人,偏爱穿细条纹衣服,说话嗓门很大。他曾坦诚地给韩寒提过建议。"他那种'问题孩子'的形象已经过时了。人们已经对他失去了好奇心。"路说。他想出了一个诱人的新主意:他为韩寒的下一部新书预支了两百万元人民币的稿费(相当于25万美元)。在中国人的概念里,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报纸把这个合同的消息炒成了头条,并称路是"天价版税"的牵头人。

在路金波的另外一个签约作者的作品朗读会之后,我和路在一家书店的茶座里一起喝啤酒。他的举手投足让我想起了拳击经纪人唐·金(Don King)。 他极度赞赏韩寒的才华,把他跟纳尔逊·曼德拉相比,并且预言将来有一天大学里将讲授 "韩学"。他还谈起了他对(韩寒作为)"品牌"的看法。"韩寒是一个社会现象,一个文化偶像,甚至带一点半宗教领袖的意味。"路说。"所谓宗教的意思,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你喜欢韩寒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理由。"他历数韩寒的粉丝和姚明的粉丝之间的区别:姚是第一个加入NBA全明星队的中国人。"姚明的才华有一天会褪色,但是韩寒的粉丝呢?他们喜欢有关他的一切。"

"我希望他能成为一个评论家和思想家,同时还能有一个好孩子的形象。"路金波接受中国杂志《青年周刊》采访时这样说道。首先,他们不再使用暗色调有艺术感的封面,而采用白色系的亮色调。他还敦促韩寒继续他在流行音乐方面的兴趣。对于那些倾向于把韩寒看做没有后劲儿的半吊子的人来说,韩寒在2006年发行的流行音乐专辑《18禁》证明了他们的观点。在中国,"18禁"的意思相当于"限制级"。里面的歌词也绝对是家长辅导级("快乐是 /快乐的方式不只一种。")而现在,路金波说塑造新形象并不是他的主意。他告诉我说,"韩寒对任何事情都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哪怕错的是他。比如他非常懒散,总是迟到,但是他拒绝改变。他交了不少女朋友,哪怕是被他妻子抓了个正着,他也不肯改变。他浪费了很多钱,财务状况一团糟,但他也不愿改变。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他很固执。或者有些人会说,自在。"

路金波总结韩寒的特点时说,他与其他公众人物不同的是,他拥有一项中国人少有的特质。"中国的传统文化使得我们老是口是心非。如果我说'明天到我家来吃饭吧。'实际上我并不是真的想请你来。你会说'你太客气了,但是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忙,所以去不了。'这是人们已经习惯了的沟通方式,不管是常常见诸报端的领导,还是普通民众,都是这样。所有的中国人都明白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有时候并不是一致的。但是韩寒不这样。他会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而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否则他就什么都不会说。"简而言之,陆说:"如果韩寒说'这是事实',那么他上千万的粉丝也都会跟着说'这是事实'。如果他说这是假的,那就是必假无疑了。"

当韩寒五年前开博时,他主要是把网络当作辩论场。文学评论家白烨质疑年轻作家的作品,韩寒便以一篇名为"文坛是个屁,谁都别装逼"的长文予以回击。他嘲讽歌星、嘲讽现代诗人、也嘲讽中国文联的僵化。最早一批支持韩寒的人当中,有一位名叫解玺璋的文化类作家倒戈了,并说"如果我是韩寒的家长,我绝对大嘴巴扇他。"(随后解玺璋的博客充斥了韩寒的粉丝所做的嘲讽评论)。韩寒说,"我被卷进这种吵群架的奇景中。我后来才渐渐意识到这些争吵毫无意义,很多跟你争吵的人实际上跟你有着相同的敌人。"

然而,真正触动韩寒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2008年6月,在俄罗斯的一场比赛中,他的师傅徐浪(当时中国最好的赛车手)在试图把一辆赛车拖出泥浆的过程中被拖车钩击中面部身亡。在家乡,徐的妻子正怀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韩寒备受打击。尽管此事与他的写作关系甚远,却使得他把注意力转向了社会上的各种不公。他说:"死的都是好人,坏人却逍遥法外的享受生活,这让我想要生活的更加充实,让我想要作一个好人,去惩罚那些坏人。如果我们想让中国变得更好,就不能坐等。" 

在网络上,他嘲讽官场的自大作风,质问政府为什么在政客死后会降半旗,但是在那些造成重大伤亡的灾难发生后却不这样做;("我有一个中国式的办法,可以把旗杆的高度增加一倍,这样就两全齐美了。")他影射了高官花大钱包二奶的传言;("有人花一百块嫖娼是低俗,有人用一百万去玩艺人就是高雅")。他也嘲讽了 试图在网络上到处张贴五毛言论给自己造势的行为。("因为你不会看见一堆人围着吃屎而挤进去吃一口。")

他擅长打擦边球。中国的互联网是一块黑色政治幽默时代的试验田,在这里没人要求他假装手中握有治国良方。他那些形象生动而又带点荤的帖子并非因为其原创性而受到了大家的欢迎,而是因为他说出了别人敢想却不敢说的东西。

尽管韩寒批评了  言论  的压制,但他能被世人所看见这一事实,已经足以反映出在过去的10年间,当代中国人的文化生活空间已经扩大到了何种范围。每当一个作家被禁止出国、一部小说被禁止出版同时,总会有另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新人或新作,从曾经是文化荒漠的三级,甚至四级城市里涌现出来。截至2007年底,中国的博客数量比前一年翻了一倍。尽管他们冒着因言获罪的风险,但他们积蓄起来的能量仍不可忽视。在2009年,当政府宣布新上市的电脑都需要安装名为"绿坝"的过滤软件时,中国的电脑用户反击了。他们争辩说绿坝的黄色内容过滤功能非常差,以至于 领导 的肖像如果暴露过多皮肤都会被过滤掉。另外电脑厂商也表示不满。最后政府只好做出让步,被韩寒称为"家中警察"的"绿坝"迅即全面退出市场。

韩寒的注意力集中在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上。他抱怨(上海政府)将纳税人的钱浪费在更换道路指示牌上。他在一场严重的高层建筑火灾后指出,一个遍地摩天大楼的都市竟然只有"只能够到六、七层楼高的水枪"。当愤青们【译者注:持有国家主义思想的年轻人们】游行抗议日本时,他写道,"一个对内不能和平游行的民族,他的对外任何游行是完全没有价值的。"他一次又一次的使用平民化的文字鞭笞政府鼓吹的说教,以民粹主义立场去戳破 官方所弘扬的那些陈词滥调,忠告劳动人民不要去盲目地歌功颂德,因为他们廉价的劳动只不过为他们老板的劳斯莱斯奉献了一颗螺丝钉("为什么我们的政客能在世界的政治舞台上挺起了腰杆,还能来几下政治博弈,耍几下政治手腕,是因为你们,每一个廉价劳动力,你们是中国的筹码,GDP的人质。")一位47岁的妇女以自焚来阻止拆迁队清拆自己的房屋,韩寒就此写道 "如果你本人没有烧焦,……全家老小全部健全,那就是幸福生活。" 

要"和谐"韩寒并非易事。 它不像封杀一位非著名学者的宣言那样简单,和谐韩寒的博客会让很多平时不会翻墙的普通网民冒险去墙外探个究竟。正如韩寒向我解释的那样,这意味着"有一些事情你特别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一定要知道"。他的一代追随者们都学会了"凡是你竭力隐瞒的即是真相。"在2010年2月一次广为流传的演讲中,韩寒说道:"我已经算是一个自我限制很少的一个同志了,但是在我落笔的时候呢,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这个警察不能写,领导不能写,政策不能写,制度不能写,司法不能写,历史不能写,西藏不能写,新疆不能写,集会不能写,游行不能写,黄色不能写,封杀不能写,艺术不能写。 " 

他的言论吸引了一批读者,其中有些人或许以前也曾视他年少轻狂,如今对他刮目相看。知名专栏作者、小说家李海鹏对我说,韩寒"掌握了另一个交流渠道",使他吸引了更加多元化的听众群体。李海鹏坦言:"你要知道,像我和我朋友一样的人大概不愿承认我们被韩寒影响了。但我们必须承认。"由北京学者组成的法制改革公益机构——公盟在2008年授予了韩寒首届"公民责任奖"。参加评选的公盟律师许志永告诉我:"我们视他为现代公民的典范。"在2010年4月,《时代》周刊将韩寒列为年度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候选人。选拔的关键一环是公开投票。他的支持者们自发组织了一场宣传活动,包括一份使不懂英语的读者也能够在《时代》周刊网站投票的图解指南。很快"韩寒"和"时代"两个词的组合就被中国的搜索引擎屏蔽了。同时,《人民日报》的新闻头条还质问道:"《时代》周刊高度近视?" 韩寒却在他的博客上写道:

"也许我的文章让人解气,但除此以外又有什么呢,那虚无缥缈的影响力?在中国,影响力往往就是权力,那些翻云覆雨手,那些让你死,让你活,让你不死不活的人,他们才是真正有影响力的人……我们只是站在这个舞台上被灯光照着的小人物。但是这个剧场归他们所有,他们可以随时让这个舞台落下帷幕,熄灭灯光,切断电闸,关门放狗。"

他收到了两万五千条评论,其中一些带着不顾一切的献身精神("我甘愿为拥护韩寒献出生命——一个勇敢正直的人"),而独立敢言的媒体《南方都市报》也迈出了非同寻常的一步,刊发社论鼓励读者为韩寒投票,因为他"制造了一个人的喧哗,衬托出无数人的沉默"。该文结尾说道:"怎么指望作家或赛车手韩寒拯救你呢?韩寒是落寞的,他始终是一个人在战斗。韩寒不缺乏崇拜者,他只是需要同路人。"在最终的线上投票中韩寒高居全球第二,仅位列伊朗反对派领袖米尔·侯赛因·穆萨维之后。

2009年5月,随着知名度的日益升高,韩寒宣布了一个计划:他要做一本比报亭出售的任何杂志都更洒脱更自由的杂志。最初,他选择了《文艺复兴》作为刊名,但是当局对此皱起了眉头——" '复兴'这个词令当局感到担忧。"他说——他自己也觉得这名字确实有点虚张声势。眼看一连串的耽搁接踵而来,他最终将杂志改名为《独唱团》,英文刊名叫Party。

     他雇了一名员工,并在一栋粉红色高层楼房的二楼租用了一个三居室作为办公地点,用他写书出版及赛车比赛的收入支付相关的费用。几个月后,最初的样刊及封面草图——一张裸体男子手握机枪端放在腹部的图片——被新闻界曝光了。韩寒回忆说,一位审核杂志的人担心这个挡住自己中间部位的男子会让人误解,因为这暗喻了"    党中央"。而针对另一个专栏,审核人员劝他删除提到"吃羊肉"的部分,因为它可能被误认为是在暗示X事件据韩寒估计,总的算来杂志的原始内容大约有50%为了通过审查而被抹掉了。但书海出版社依然对他表示支持——该出版社拥有正式出版这本杂志的权利。

与韩寒的博客相比,去年7月出版的《独唱团》创刊号的内容有些折衷,调门也并不尖锐:一共有128篇散文和短篇小说、照片和漫画,包括一个盲人音乐家记述了自己他的火车旅行,一位6岁的小女孩发表的四行诗歌。其中最富有创意和特色的是"所有人问所有人",以一种极富喜剧色彩的形式反思了人们得到(或得不到)信息的途径:读者可以随便想象问题——有关男朋友的,有关政府机构的——然后编辑们会记录下他们为了寻找问题的答案而做出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努力。在为数不多的几篇政治色彩浓厚的文章中,有一篇用整版刊登了avv在被警察打伤之后去医院检查脑外伤时拍下的脑部CT片。

根据中国媒体的报道,《独唱团》创刊号于发售的10个小时后即拿下卓越亚马逊网站销量第一名。书店设立独立销售专柜来接待疯狂涌进店内的人流。 3天后,根据一家记录国内审查命令的海外网站 —— "中国数字时代(China Digital Times)的报道,中宣传部责令北京新闻媒体封杀有关独唱团热销现象的报道。但这并没有阻止仿冒者:报刊亭随即便摆放出了《小开本独唱团》、《独唱团》第二期、第三期和《明天独唱团》等山寨之作。  

去年12月,当出版商接到停止印刷的命令时,第二期《独唱团》已经开始进厂印刷。结果已印好的100万本杂志被化作了纸浆。韩寒说,"有关部门"打来电话命令他们停下,但对方不愿意告知自己的身份,这着实激怒了他。"我在明处,你在暗处",他在博客中这样写道,并宣布了《独唱团》的终结。他还解散了自己的员工。而几周以后,当我们在他已经半废弃的办公室里见面时,前期的样刊和照片依旧挂在办公室的墙上。一瓶本打算用于庆祝新刊发行的香槟酒原封不动地躺在桌子上。"电脑还在这里,所以我们就用它玩玩游戏,"他说。玩得最多的游戏是《使命召唤》,一个射击类游戏。

《独唱团》的办公室里暖气效果不太好。韩寒戴着围巾穿着毛衣,显得有些灰心。他说,这本杂志的停刊,是它取得的成功所带来的后果。 "有人开始感到不安了。也许他们在想。好嘛,你一开始不过是个作家,在我们管的杂志上发表文章,现在你想自立门户?"他又补充说:"哪怕当初这是本钓鱼杂志,也还是会出同样的问题。"

他的妻子从办公室外探头进来,递给他一个麦当劳的外卖袋。他打开一个汉堡。"假如办(这本)杂志的是别人,而不是我,他们可能会得到更多的自由。"他说。他的汉堡肉饼掉出来落在了沙发上。他捡起来重新把它放回面包里。他最难过的是,杂志的被停刊反映出了中国文化活力的现状。"我们不能总拿熊猫和茶说事儿。"他说,"我们还有什么?丝绸?长城?这不是现在的中国。" 

那次我们交谈时,中东乱局正愈演愈烈,中国当局则迅速采取行动,封杀在互联网上的讨论,并毫无理由地逮捕了一部分作家、律师和维权人士。韩寒在他的博客里回避了这个话题。不过,据说上海市委宣传部在3月12日还是给当地媒体下发了指示精神,其中规定了禁止报导除赛车以外的任何有关韩寒的事情。类似这样的命令当然会给人留下很大的解读空间——各种传闻不可避免地会渗透开来——但却可以作为解读官方想法的线索。

最终,韩寒还是忍不住评论了国外发生的戏剧性事件。在上个月,中国外交官员在联合国对制裁穆阿迈尔·卡扎菲政权的决议投了赞成票,但对设立禁飞区的提案投了弃权票。像往常一样,他们重申中国不愿意干涉他国"内政"的说法。韩寒写道, "独裁者没有内政,杀戮者当被侵灭。"

知识分子圈子里对韩寒的看法两极分化得比较严重。在一篇广为流传的文章中,香港作家和电视评论员梁文道认为韩寒是"另一个鲁迅"——鲁迅是中国最著名的社会批评家。艾未未被捕前几个月更是对记者说:"韩寒的影响力比鲁迅还大,因为他写的东西可以被更多的人读到。"但也有人持相反的意见。哥伦比亚大学文学与媒体专业的学者刘禾(Lydia H. Liu)就表示,"韩寒只是他的粉丝们的一幅镜像。你自己的镜像能怎么改变你呢?做不到。"她补充说:"你去他博客首先看到的不是他写的东西,而是斯巴鲁的广告。"

对韩寒的作品和人格最令人意外的批评来自于中国其他年轻的自由派。比如作者兼编辑许知远就说,韩寒的大受欢迎代表着"庸众时代的胜利"。 34岁的许知远犹如韩寒的审美对立面。他有着吉姆·莫里森【译者注:美国摇滚乐队"大门"的主唱】式的乱发,以及哈维尔【译者注:捷克作家】和米沃什【译者注:波兰诗人】一般的气势。"韩寒叛逆了,成功了,还赚了不少钱,"他在一次午餐的时候说,"他有那么多机会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去学习更多的东西,但是他却拒绝了。"许知远认为网络虽然有推动民主的潜力,但是它过于重名而不重实。他把韩寒比作youtube上的歌手。他说:"尽管那些歌可能是垃圾,但他的唱片还不是照样可以大卖。"

韩寒对批评他博客的人的回答很简单:"如果你喜欢看,很好,谢谢。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再见吧。"然而事实是,成为他粉丝心目中的"镜像"可能正是韩寒最大的优势。中国最大胆的知识分子和持不同政见者常常由于过于张扬的特立独行而显得十分与众不同,而韩寒却胜在他表现得犹如普通人。这能让他的粉丝与他产生共鸣,从而使他拥护的那些原则都显得平易近人。他作为当代中国蠢蠢欲动的典型年轻人之一,经历过了各种微小的成功和糗事,并因此或雄心勃勃,或玩世不恭。正是这一点都让他变得非常强大。近二十年来,中国的年轻人已经不再关心政治,这不光是因为基本生活条件已经改善,也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政治的可怕与绝望。 韩寒写的东西并没有给中国年轻人的政治生活带来变革,也没有影响上层决策者,但他却是一个推动怀疑精神的有效广告。

今天春天,当韩寒的粉丝们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讲起他写的东西的时候,他们说那种感觉正如醍醐灌顶——"就好象有人给无动于衷的我们打了一剂肾上腺素",一位中国的博客用户最近这样写道。在赛车场上,一小群精力旺盛的粉丝在赛道边等待着希望能看上韩寒一眼。这群人中有来自安徽的魏斐然,一位头发像刺猬一样竖起来的19岁小伙子。由于满心期待,他整个人看着就像是要飞起来了一样。魏斐然在他高一的时候读到了《三重门》,并被这本书深深打动了。他从韩寒创办杂志的想法中得到灵感,也与他的几个好朋友合伙准备在长沙创办一份杂志。"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我真的非常想(把这份杂志)做好,"魏斐然说,"我们现在就是靠自己动手,没有其他公司或者其他人赞助我们。"他们想在创刊号中采访韩寒。所以魏斐然坐了14个小时的火车来找他。

有一段时间,魏斐然还帮着维护了一个韩寒粉丝的网站,这个网站专门收集韩寒的博客文章和评论。"后来宁夏的网监处强迫我们关站,"魏斐然说,"我们网站上有韩寒写的所有帖子,网监处的人说那些内容太敏感了。"旁边一个穿着橘红色毛衣的腼腆女孩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也跑过来插话说:"韩寒代表了我们想成为的那种人,他代表了所有我们想做,却没有勇气去做的事。" 

韩寒说他还没有被请去喝过茶。在他办杂志的事情上,这种接触是间接的:政府机构去找他的出版商或者他的博客运营商。他举了个例子说:"我有一次接到一个警方人员打来的电话,他说,'不好意思,我们必须删除你博客里的一篇文章。'我问,'哪一篇?''你两年前写的一篇,有关某市市长在全市范围内杀狗的事情。'"韩寒估计,他的那篇文章让某地的某人难堪了。他说:"当年,那个人对此鞭长莫及,但是现在他可以做到了。" 

想琢磨出一个人在中国千变万化的政治生活中到底能走多远,就好像于黑夜里在退了潮的沙滩上划线,因为政治形势一直都在不断变化。韩寒的言行一向保持在安全线内。他从未把他激进的思想从网络上带到街头, 并且他也反对过早进行多党选举。他说: "反正他们最后会赢,因为他们有钱,他们可以收买其他人。(我们要)让文化更具活力,让媒体更开放。"局外人常常把对开放的诉求错当成对民主的诉求,但是这种区别对中国的国内政治局面是至关重要的。韩寒也清楚他苦心经营的独树一帜不能走太远。"如果他们不高兴,你就倒霉了。"他说。

在他的杂志被封杀之后,韩寒花了数月时间来考虑他的下一个投资项目。他的出版商路金波出了一个主意:" 我们想让他做一些科学教育期刊,比如里面的话题可以是'恐龙是什么样子的?'或者'人是怎么感冒的?'"这实在很难想象。韩寒还依稀谈到涉足电影。他最喜欢的电影之一是《地下》,这是一部由塞尔维亚导演埃米尔库斯图里卡执导的战争史诗片。而韩寒想拍一部沿袭《地下》那种黑色讽刺风格的作品。 

安静下来后,他也承认在自己狂乱的创业模式下,有着由来已久的不安全感。 "我一直觉得自己在害怕着什么,不是怕政府,而是怕自己能拿出来的太少了,"他说。 "我一直认为我应该做得更多:创作更多作品,赢得更多比赛。"他最近允许自己在一个领域慢了下来,那就是他的小说创作。他最新的一部小说《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比起以前的作品来更专注,更富有激情。这部小说收到了良好的反响。过去,他笔下的人物都强调对这个世界的不满是光荣的,而他最近的小说主人公——一个上路去接他狱中朋友出狱的人——却满怀钦佩地讲述着"热血之人"是如何散发着激情,而且从来不逃避责任的。"我希望我能成为其中一员,"书中的主人公说。韩寒承认这种风格的变化。"在过去的书里,我总是希望我的读者能对每一页都爱不释手,为每个笑话发笑,对每一个细节都印象深刻,"他说,"那些我已经做够了。现在我要写真正的小说。"二十好几的他现在已经不再像青少年一样装腔作势了。尽管他依然津津乐道自己的风流,但他却对当父亲这件事相当严肃。四月份的一场赛车之前,当别人问起他的女儿时,他这样说到:"我已经完成了作为人类的使命。哪怕是我知道我会死在今天的赛道上,我也感觉毫无压力了。"

四月的一个周日,汽车场地锦标赛的赛季首战在上海郊外的天马山赛车场拉开帷幕。场地赛赛车看起来像一辆增强马力的普通汽车,而不像轮子外露的一级方程式赛 车,韩寒驾驶一辆大众波罗的掀背版两厢车,代表上海大众333车队参战。

在比赛前几天,韩寒在车队帐篷里,蜷缩在一把棕色扶手椅里,一边在一个黑色iPhone上发短信,一边在对着一个白色诺基亚轻声细语。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 橡胶的味道,还有远处的赛车过弯时发出的啸叫,像愤怒的蜜蜂的声音。他穿着一套银色的赛车服,中间是大众的广告,袖口上是红牛的广告,上臂上 是Homark铝合金轮毂的广告。车手们大摇大摆的进进出出,一把撩开帐篷的门帘,就像旧时电影里的伊斯兰皇帝一样。

韩寒刚刚过完动荡的一个月。他和其他一群作家一道,指责百度允许用户上传数百万盗版书到其 "百度文库"服务,并发表了一封致百度CEO李彦宏的公开信。李彦宏是中国的首富。韩寒斥责李享受着"私人飞机和豪华游艇",却"从我们手中抢走了知识产权"。韩的信以对抗的姿态结尾:"倘若百度文库始终不肯退一步,那我可以多走几步,也许在不远的某天,在您北京的办公室里往楼下望去,您可以看见我。"一周以后,百度从文库中删除了数百万的书籍。"韩寒赢了",一篇出版业的博文这样说。

但韩寒关于"多走几步"的言论并非没有引起注意。一位韩寒身边的人说,他接到一名政府官员的电话,对方问到:"他那句话("多走几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要上街么?请告诉韩 寒,如果他在室内抗议我们不管,但不能走上街头。"

韩寒说,百度只是小菜一碟,然后举了一个更严肃的例子。"对于艾未未的失踪,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他说。艾未未在此前的一个周末被逮捕,这是自中国政府最近一波镇压开始以来最引人瞩目的逮捕行动。中国政府尚未透露艾未未具体的关押地点以及受到了怎样的对待。(上周艾未未已经回到家中)。韩寒措辞谨慎,"如果政府认为艾未未是个大问题,他们就该直说他们有权逮捕艾未未。如果大家能知道个前因后果,那就没有问题。 他们声称艾未未被捕的原因是'经济犯罪'。艾未未是一位著名的艺术家。如果你们想说艾未未犯有经济罪行,你必须拿出证据来给大家看。"

一篇广为流传的以韩寒的名义写的文章中问道 "我们谁来为艾未未说话呢?",但这篇文章是冒名之作,韩寒并未撰写此文。此文的传播速度雄辩地证明了他人期望值的力量。(韩寒对我说,用中文写艾未未被捕一案事是没有用的,因为中国的互连网已经自动屏蔽了"艾未未"这个名 字。)此外,将韩寒和艾未未进行比较将会模糊了他们两人之间的重要差别,他们各有自己的受众群体和战术。韩寒说:"艾未未的批评更直接,他更专注在某一特定问题上。而我,如果我批评的某件事让他们感到很难受,他们就会叫我闭嘴。那我就转而批评别的东西。我们有无数的东西可供谈论。"

在艾未未被捕后的日子里,北京的艺术圈在私下谈论中常常认为艾未未和刘晓波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而对普通中国人的生活影响不大。但韩寒认为通过流行程度来评判他们俩人是幼稚的:"这与'影响'无关,因为中国政府不允许他们产生'影响'。"

比赛当天乌云密布、让人窒息,但赛道上的情景却仿佛节日一般。魔鬼身材的模特儿们成群到来,她们的打扮很清凉——大众汽车的迷你裙和起亚的露脐上衣,再配上时髦的长靴。模特儿们迈开大步游走于那些在远处略带羞涩的爱车人士的手机镜头前。赛前,韩寒和他的团队应邀出席大众汽车的媒体见面会,会上充满耀眼的灯光,轰鸣的舞曲,硕大的屏幕上写着"波罗,你的生活"。霹雳舞的舞者们在一辆两厢车周围舞动身躯,车手们则像相亲节目中的单身汉一样一字排开,与主持人进行交流。后来,我向韩寒问起赞助商会不会影响他作为圈外人的立场,他回答说,商业关系与"我博客中反对的权力利益"是有区别的。随后,他反问起美国的新闻业。"难道你们不就是既独立、不受外界影响,又同时获益于广告宣传吗?"韩寒说虽然他不喜欢在他的网站上植入广告,但是,如果将他的作品委托给传统的中国出版公司,会成为另一个让他闭嘴的权柄。

比赛即将开始,韩寒戴上了黑色的红牛头盔,敏捷地进入车内。车窗上的印花写着他的编号15和他的血型O。车手的座位是一个狭小的黑色筒形空间,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六点安全带。赛车呼啸着从起点出发,在第一个转弯处便遭遇撞车。比赛重新开始时,韩寒位列第八,后来则落后更多,先后被21号,8号和5号赶超。他的车出现了机械故障,不得不在第五圈进入维修站。

后来我找到他时,他正在维修站旁的围栏外观看比赛,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他解释说,他的团队测试了新引擎,但没成功。不过,这只是赛季的第一场比赛。他说,"我们还有时间。"这让我想起那天他向我提起他的杂志停刊时的情景。他说,"现在是别人领先,不过只是暂时的。"他亮出了一个发言人似的微笑,大气而沉着,"再说,我比他们都年轻。我会看到他们玩完儿的那一天。"

2011-07-04

查尔斯&卡米拉

2005年12月22日06:52
【来源:新华网】
  已经35年了,查尔斯终于和卡米拉结了婚。据说惹得英国人民很不高兴,又有人冲出来说,应该剥夺他的继承权,王位直接给他的儿子、美少年威廉王子。这算威胁吗?我猜查尔斯心里一定想:爱谁谁,谁怕谁呀。  
  他不是活在黑森林或者天鹅湖畔,童话里的王子才可以玉面敷粉青春永驻,他一天比一天老,57岁老王子像八十童生一样可笑。而英国王室一向有长寿的传统,他的外婆活到101岁,而著名的维多利亚女王,持掌王位65年,撒手尘寰那年,长子爱德华七世已经像冬储大白菜一样,在王储的位置上等了60年,等得白头苍苍,王冠却太没重,他9年后就去世了。

  看着这些前车之鉴,大概查尔斯心里没法不寒飕飕的。

  他的半生,不就是在被培养作为天字第一号的吗?他学习历史、哲学、考古学,他就读于剑桥大学,他会开战斗机,他喜欢打猎、钓鱼、听歌剧、绘画……他还不是国王,但他必须用国王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他那时就爱卡米拉,但他要的不是一个妻,而是英国王后。出身名门、尚是处女的戴安娜才是不二人选。她连高中都没毕业?没关系,王后常用语不超过300个常用字。

  他也许没想到这婚姻会这么难捱。戴安娜长期减肥,大吃之后,就用手指抠喉咙强迫自己呕吐,查尔斯曾经说过:"我的蜜月,就是在呕吐物的酸腐气味中度过的。"她又穿着超短裙参加隆重的庆典,全场的记者都趴在地上举着相机,等她行屈膝礼时避无可避的走光。她后来又有了外遇,还尽是些保镖、骑术教练、汽车销售商……上不了台面的男人。她的情人还为了钱出卖她,让全世界都来看她的笑话,看他如何戴了绿帽子。

  如果他已经即位,他是不会离婚的,有温莎公爵在前,他一定不敢冒这个险。然而他什么时候会当国王?他们说他只要乖乖的,就会给他一颗糖,他等呀等呀,忽然掉了一颗牙——即使得到了这颗被承诺的糖,他还能吃吗?

  他到底离了婚,而且向世人承认,他一直爱着卡米拉。他不是没有机会认识其他的女子,但,要穿上华服,染一下花白鬓角,举止优雅,双关语要说得恰当好处……累不累呀?我想他也泄了气。而卡米拉是这样一个老朋友,有点儿不修边幅,打过猎,连澡也不洗换上晚礼服就去参加晚会;也有点懒散,据说曾经穿一条拉链坏掉的裤子在屋子里晃荡,连内裤都看得到。那么她当然也不会挑剔他,他正好可以拉松领带,在沙发上歪一会儿吧,睡熟的时候,也会打鼾,口水流一地。她会去拿一床毯子给他盖。

  他的母亲不是他的,是女王;他的儿子们也不是他的,是未来的国王;黛安娜是一个童话;其实属于他的,只有这一个女人。

  他终于决定,不再要虚幻的可能,只要一个,晚上可以暖被子的女人。

  据说,这就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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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6月26日出版的最新一期美国《环球》杂志报道,英国王储查尔斯和妻子卡米拉迄今已经结婚6年。但令人震惊的是,尽管夫妇俩表面上依旧浪漫和睦,但实际上早已经貌合神离,两人结婚6年来争吵不断,夫妇俩分居时间越来越多。据内幕人士透露,不久前,两人竟在一个公开场合又发生激烈争吵,感情彻底决裂。

  传闻称,查尔斯和妻子卡米拉目前已决定离婚,然而,由于查尔斯婚前并没签署婚前协议书,一旦离婚,势必会引发一场价值3亿美元的"离婚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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