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2-02

关于毛/片的记忆碎片

来源:《闪开,让我歌唱八十年代
作者:老六(张立/宪)

  一边背诵着标准答案,一边背叛着标准答案

  用古龙的话讲,青/楼女子把自己弄成良家妇女的样子才诱人,大家闺秀偶尔露出点儿放/荡的样子也才动人。按照这种逻辑,这篇一看名字就注定出身不好的文章,应该想办法给它披一件文化的外衣才是。

  好吧,我试试看。

  先从汉语词典说起。前段时间有人批评我们的词典,说若干次修订后,像"克隆""斑竹"等一些走进新时代的词儿仍没有被收进去,还有,对"虎"这样的珍稀动物居然还解释成"肉可食用,骨可入药",实在是太不环保了。批评得很对。

  词典里没收录的词多了,你永远不要指望其会在"毛"这个字根下收入"毛/片"这个字眼,尽管它绝对是社会流行语。解释不清或欠妥的词也多了,像对"下/流""淫/秽"等词语,或是用循环论证,比如用"淫/秽"解释"下/流",又用"下/流"解释"淫/秽",或是用否定句来进行解释,比如"不正当"云云,均属不科学不规范的治典。有的解释还很不人道很不人性,如果真信了它的说法,你简直就找不到还有什么下/三路的事儿是上流、不/淫/秽的了。

  这本词典对人类的原罪感进行了最有说服力的解释——只要你胆敢分泌荷尔蒙胆敢有性冲动胆敢作爱,你就是淫/乱的,放/荡的,罪恶的,违反人类道德准则的。

  还是让我们用民间的眼光来看待"毛/片"这个词儿吧。这个词语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兴起,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百姓有奶就是娘,将一切"下/流"、"淫/秽"的影视作品——画面下限是女/性/乳/房的长时间裸露及性/爱意识的大量渲染,上限是赤/裸裸的性/交镜头,在这一范围内的所有影视作品均被称为"毛/片"。

  我就曾经受过三/级/片的骗,说是毛/片,看破天了也是一毛不拔。也不能怪人家,因为那时候还真没有对毛/片和三/级/片的准确定义和科学划分。

  九十年代后,人民见多识广了,就把那类不/暴露性/器/官的软/性色/情(softcore)影视作品从中分出"三/级/片"一类另立门户,与之相对,硬性/毛/片(hardcore)也有了"顶/级/片"、"高/片"等称呼。如今流行洋字码,就有一些人仗着自己懂几个英语单词,将其称为"A/片"——A者,adult是也。

  我对方言的研究很不在行,不知道其他地方管这玩意儿叫什么?我听到过山东人说"毛/片"这个词儿,由五大三粗的山东人用瓮声瓮气的嗓子挤出来,显得一点儿也不雄性。成都人称其为"歪录/象",其理想生活是"搓搓小麻将,吃吃麻辣烫,看看歪录/象",不知道这个名字只是适用于三/级/片还是毛/片。

  鉴于当时的技术条件和社会背景,初期的毛/片主要以VHS录象/带形式在民间传播。

  毛/片由出国人员从国外带来。当时能出趟国的人,就跟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一样稀罕,回国后经常要在报刊上连载《旅美札记》、《欧游见闻》之类的文章来让别人眼红(特立尼达和多巴哥这样的国家就算了),而他们如何带着毛/片成功混过海关,再在一片黄色沙漠上布道的事迹,却从不在文中透露。由于片源的稀少,毛/片绝对被居为奇货,如果你手中攥有一盘毛/片,这个消息马上就会在可以流传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流传,最后恐怕连动物园的黑猩猩都会跑来,央求你借它开开眼。

  与片源的珍贵一样,播放设备也属于稀罕物件。当时的录相机价格约为三千五百元(而那时一个大学生一月的生活费是五十元),并且在商场买不到,只能在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附近的出国人员服务部靠一个很特权的批文提货,或购买从南方运来的走私货——我认识的有钱人中,至少有两个当年干过这营生,在福建海边刀口舔血般拿到几十件货,再雇人一台台从南方背到北方,在火车上还经常被查抄,这些因素都使得录相机既贵且少。

  片源稀少,播放设备稀少,能看到毛/片的机会简直就是稀少的平方了。我从听到毛/片这个字眼到第一次看到毛/片,中间隔了四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四年时间还不算长的,可怜我们宿舍老二,他一盼就是七年。

  难怪他少白头。

  不知道现在喜欢看电影的人还能不能理解"过路片"这个概念,意思是不可能公映或很久以后才公映的影片,突然在某影院临时放一两场,宛若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当时只要一听说有"过路片"要放,那是千方百计也要去看的。美国的《霹雳舞》和香港的《霹雳情》,我都是高三时逃课看的"过路片"。

  毛/片更是以过路片的形式在我们这些无立锥之地的穷学生中流传。

  那是大一的下半学期,一次午饭后,一位大三的师兄说有盘毛/片,只能在他手里留半天,问去谁家能看,咣咣提议去他家。他们议论这事儿的时候旁边坐着几个人,包括我。大概是不好意思把我丢下,或怕我怀恨告密,他们扭脸邀请了我,这使得我对他俩终生都充满了感激,尽管人家觉得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如今我的脑海中幻化出这样一幅场景:在俗套的马斯卡尼《乡村骑士》间奏曲的背景音乐下,九个青年男子骑着自行车奔驰在北京蓝天白云下的街道上,要多快有多快。其中唯一一个不戴眼镜的人眼神最好,他警惕地四处扫视;一个膀大腰圆的人横眉立目地守侯在另一个人身边,单看那个被保护者两条跟穿了条毛裤一样的毛茸茸的小腿,就知道他是这帮人中小腿肌肉最发达的,他骑的也是一辆最好的车,以备有人盘问时一骑绝尘。

  ——他胸前的军挎里,硬硬的横亘着一盘毛/片,毛/片用报纸包着,又用《中国新闻事业史》跟《大学英语》两本书夹着。

  说起来这么诗意,其实当局者迷,那天我就像做梦一样骑了十几公里赶到咣咣家,什么文学性的描述都是扯蛋,唯一的念头是,我就要看上毛/片啦!

  "这时,灯一黑……"

  这是十几年前流行的那种花哨杂志里"警笛声声"类报告文学的惯用手法,套用到这里,用来描述我那次毛/片处女观摩。至于片子的内容,看过的人不用我复述,没看过的人不宜我讲述,就算了吧。

  幸运的是,我的第一次毛/片观影经历还不至于太丢面子。首先,那盘带子的画质非常好,几乎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清晰度最高的毛/录象。如果你看过那年头那种类似雪花一样画质的录象带,就会知道我能在自己的第一次摊上那么清楚的带子,简直是一种值得流泪的幸福。其次,我表现得还算镇定从容,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之所以那么镇定,是因为一块审片的都是平时经常探讨社会、哲学等严肃问题的伙伴,刚研究完叔本华舍斯托夫,又在这里肉帛相见,怎么着也得端着点儿;再说,如果表现得太过面瓜,会让别人看不起的,就跟时下一个女孩吹嘘自己失身如何之早一样,所以我就努力做出见多识广的样子,尽管内心紧张得不行,直想亮开嗓子嚎叫几声

  看到后来,重复的活塞运动再次开始时,我已经能让自己站起身来(此时裆部已不那么引人注意),走到书架旁观赏起咣咣家的藏书来。我看的是一本李洪林的《理论风云》,觉得很好,回学校就买了一本,珍藏至今。

  我们屋老二就没这么轻松了。他性格内向,不属于江湖上混的人,所以大家有看毛/片的机会也不叫他。等他终于放下架子求我们给他安排一次的时候,已经是大四。苦盼七年,其心也诚焉,其性也足焉。

  记得那是一盘缩录的录象带,一百八十分钟长的带子录了七八个小时的节目,全是真刀真枪的干。我们这些老江湖看这些东西已经很稀松平常了,并且为了在老二面前显示自己的优势,故意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中间一度还有人囔囔没意思要换成魂斗罗,但老二端坐在离电视机最近的小马扎上,七个小时内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直到最后一段,大概是一截法国毛片,就像如今的年轻人格外推崇法国的艺术片一样,法国人的毛片也显得那么卓尔不群。老二终于吐出一句:"这个……挺好。"

 

和这篇口味类似的还有苗师傅写的  毛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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